踱来踱去的姜儒气急败坏停下来,愠怒中带着不可置信:“不是……你们?真的是你们干的?!”
姜照硬着头皮正要狡辩,抬头看见楼瑾眼角青紫的证据,然后就老老实实闭嘴了。
她也是天光大亮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扔树将楼瑾的脸砸坏了。
这两日楼瑾怕惹人怀疑,门都不敢出了。
真真可惜了这张俊脸。
姜儒眼睛一横:“跪下!”
姜照还没动,楼瑾噗通一声双膝着地。
姜儒“诶”了一声,一把将他拉起来。
“你不用跪,上桌吃饭去。”
楼瑾可怜兮兮地看了两眼姜照:“可是小姜大人她……”
姜儒狠狠拍桌,怒不可遏:“我就知道是这泼皮胁迫的你!”
……
姜照:?
楼瑾连忙摆手:“不不,是我自己要跟的,没有胁迫,没有。”
姜儒更是扼腕叹息:“姜照你看看,好好一个孩子让你带成什么样儿了!”
姜照:??
好说歹说将楼瑾劝出去,门一关,不等姜儒开口,姜照已经本本分分跪着了。
姜儒一下噎住,声音不由软下来:“你现在仗着自己是小圣人,什么事都敢做。”
姜照反问:“母亲,难道我做的不好吗,宰了她十万两。”
姜儒想到镜王一脸黑线的样子,一下笑出了声:“确实解气。”
“可说你胆子大也是真的,照儿,你初入仕途,很多事情还不能让你知道。但母亲与长姐的话,你一定要听。”
姜照叹了口气:“是。”
该得罪的都得罪完了,还有啥不能知道的。
“照儿,还有三日,你就要成亲了。”
姜照一愣,还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快么……”
这个亲成的太容易,她还有些飘在空中的感觉,不真实,好像也没多欣喜。唯一宽慰的是——楼瑾还算合她心意。
姜儒沉吟:“你快十九了,这个年纪成婚也不算早,楼瑾看似声名狼藉,却实在是个果敢坚毅的好孩子。”
“只是这个亲家……”
“楼汶已经投靠了镜王,万万不敢与其交集过多。不过我听说楼瑾父亲有和离的心思,便由我推波助澜,早日了结,日后也有借口远离楼家了。”
这倒与姜照不谋而合了。
她答应楼瑾助他父亲和离,一方面是真心想帮他,另一方面也是想远离这位两面三刀的伯母。
“多谢母亲,只是此事我已有计较。”
姜儒点点头,并不意外:“照儿长大了,现在胸有成算、思虑周全。我与你父亲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此后只用助你与华儿一路青云。”
言罢又略顿了顿。
“说到仕途,你南下后虽官居一品,却是个临时任职;回京后必须要再封。”
“圣上的意思是……要让你去千机阁。”
……
姜照:?
“母亲,您诓我呢吧?”
不怪她来了这样一句,千机阁在大梁可以与姜大圣人齐名。
先前已说明,天下女子强于工算文。这话可不是玩笑,大梁在机关术方面,比周强了不知多少倍。
就从最普通的车架来说,周需八乘的车架,在梁只需四乘。省力且便捷,无论是轴承还是车身,都更轻巧漂亮,且十分牢固。更不论与民生息息相关的爬犁、扇车、水车、碾子等。就连营里兵将用的甲胄刀枪,都更加新颖、轻便、结实。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千机阁。
千机阁的学子由阁内自身挑选,独立于科考之外,不看文章如何,也不看策论几许,只要于手工机关上天赋异禀,一律收进阁内做学生,出师后也直接效忠于千机阁,创造各种兵器农械,探求机关术的最高造诣。
千机阁不仅是除太学外最顶级的学府,也是大梁的根本命脉,崇高而神秘。
之余崇高,用一句话来说,哪个学子若由千机阁收录,对三品以下的官都可以拿鼻孔看。
之余神秘,则大有说法。
由于是命脉所在、机密过多,实在太重要,千机阁的所在至今无外人所知;除了掌权的圣上,就是本阁的阁主知道了。其他人,包括在千机阁处事的官员学子,想知道它的位置也只能靠猜。这是神秘之一。
千机阁人员复杂,上到老者下至小童都有,上千来人效忠这个庞大的组织,竟没几个身份暴露在外界。尤其阁主,官至一品,竟从来不与同僚碰面。或者说,不以“阁主”身份与同僚碰面。这位阁主在朝野,可能是哪位身居高位的权臣,也可能是寂寂无名大隐不隐的芝麻小官。这便是神秘之二。
这些姜照都读到过,刚开始时也好奇到抓心挠肝,绞尽脑汁想要得到千机阁的消息。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后来明白千机阁在大梁举足轻重的地位,于是不再执着,只待这辈子若有缘分窥见其中一丝天机,便也心满意足了。
结果姜儒来了这样一句。
姜照张口结舌,成了泥塑木雕。
“我去千机阁……能做什么。”姜照自认文章策论还行,舞刀弄枪也算可以,但机关算数上实在进的不深。
“总不会叫你拿刨子刨木头去,放心。”
就是知道不会去刨木头才提心吊胆啊。
姜照第不知道多少次欲哭无泪。
她心里浮出个可怕的想法,随即哆嗦了一下,连连否定。
“圣上怕影响你成婚,说等你南下前再带你去千机阁,一来熟悉千机阁的方位,二来见过老阁主,日后回京也好有个准备。”
姜照仰天长叹——圣上真有这个顾虑吗,怕不是嫌我成这个亲太舒服了吧,哪有说话说一半的道理。
姜照本觉得成婚成的风驰电掣,没啥感觉;这下好了,只叫你去度日如年,全是感觉。
姜照从书房出来,没去用膳,而是在明丽和暖的池边捡了根柱子,往上一靠。
光洒在脸上,池面波光粼粼,远处有几对鸳鸯游泳戏水。在上京拥有一座带着这么大池塘的宅邸,真不愧是姜家。
姜照由这一片美景包裹着,不由逐渐放空,复杂的心情也和缓下来。
话说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一直被推着走,从刚来的惊惶到认命,八品的官没当一天就成了小圣人,再被钦点为巡南钦差,又遇刺杀,病还没养好便在外奔波。
直到今日往这儿一靠,才发现竟已完全融入这个陌生的天下了。
其实姜照自己也奇怪,阖家上下,包括两个姑姑在内,难道都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么。
她思忖着,眼尾扫过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从池的另一边往园子更深处过去,步履匆匆。
姜照明知自己并未见过此人,却还是觉得这背影熟悉。
她不由自主跟上去,才离开池塘,便被发觉了。
温润如玉的男子转过身来,略有讶异:“二妹妹?”
姜照比他更惊讶,甚至是震惊,她这下真糊涂了,不知自己到底在梁还是在周:“裴……裴玄光?”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
她少时有一门亲,是与大周百年世家——裴家的嫡长子裴玄光定下的。
那倒是个好人,不过当时的她正值叛逆,为了退这门亲事啥都干,管他是哪门子的好人,绞尽脑汁地对付就是了。
或写些露骨情诗并传得沸沸扬扬,或当街拦下人家车驾后大声宣明心意,更甚拿着笔纸再三爬墙去画裴玄光的“出浴图”,然后终于被退婚了。
姜照高兴的两晚上没睡着。
后来也没再见过他。
结果过去一千年了,她又在以女子为尊的大梁见到了这位好人?
姜照十分割裂。
正要再问,裴玄光竟将眉一锁,十分不客气:“二妹妹,从前也就算了,如今我们的关系,你再叫我玄光便不合适了。”
姜照不知所措:“啊?不叫你玄光叫你什么。”
“只管叫我裴真即可。”
“你说什么呢,裴真是我姐……”
姜照似被雷劈中一般:“姐夫!!”
裴真面色不善的应了一声。
……?!
姜照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你叫什么?”
“裴真,字玄光,你的姐夫。”
姜照一口气提上去,噎的说不出话。
她只有刚来的那一天见过这位姐夫,偏当时怕的紧,在饭桌上都不敢抬头;加之后来刻意避嫌,更是没碰过面。
因此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传说中的姐夫到底长啥样。
谁知道竟长老熟人的样。
姜照不觉得自己来到大梁是偶然的机遇了,姜家人的态度似乎也有了解释。
似乎有因果破土而出,但她好像还没有想明白。
一旁是小花园的墙,墙上有栩栩如生雕出来的祥云图。
她努力地往下顺着气,顺势靠在了墙上。
裴真一句急切的“不要”刚吐出来。姜照搭在墙上的手臂便歪了一下,紧接着原本完好的院墙轰隆隆裂开了。
这一裂差点使姜照散了脚,好容易稳住身形一看,墙后光明正大地放着一条黑黝黝的地道。
姜照:……
裴真:……
听见响动后连忙赶来的姜华:……
地道内一股潮湿水汽涌上来,扑的姜照一脸茫然。
她一回头,看见了互相挤眉弄眼的长姐和长姐夫。
姜照看向姜华,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这啥?
向来稳重持久的姜华终于有一次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照儿……头鼠其实在咱们府。”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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