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好久,周围一直有人在吵吵嚷嚷,像一窝蜂似得。她不甚厌烦,想醒过来说一句别吵了,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努力许久,最终还是困意打败了斗志,便翻个身安安心心地放弃了。
正要再睡过去,又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高”字。
高什么?什么高?
有谁姓高吗?
哦对,高钺就姓高来着。
姜照迷迷瞪瞪地回忆——圣上到底派给了她什么任务,居然要靠偷藏在自己的船上这种方式南下,还万万不许别人发现。
姜照忍不住哼笑了一声——难为一身正气的高大人还能这样鬼鬼祟祟一次。
等等。
她心里直劈下了一道惊雷,将混沌的意识彻底扫荡开来。
这次用不着抗争了,她猛地睁开眼睛惊呼了一声:“高……”
房内众人都连忙转过身来看她,几双眼睛激动的有、疲惫的亦有,唯独不见高钺的波澜不惊。
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但依旧是理智占了上风,立马接上话找补:“高……高个子比矮个子高;矮个子比高个子矮……”
屋内几人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尴尬起来。
姜照简直无地自容。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吐晕了过去,到现在也不知是睡了多久……
“普太医,我这是怎么了。”
几人好像才反应过来她醒了一般,无比激动地扑上前,七嘴八舌的解释起来。
姜照又开始头疼——果然是一窝蜂。
她有气无力地一拍床榻,费劲从一群人中指出嚷的最大声的普冬:“别吵了,普太医来说。”
普冬洋洋得意整了整自己邋遢到不成样子的衣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一把拉开离姜照最近的李云骄:“去去去,小圣人点的是我。”
其洋洋得意之姿十分像只得胜的斗鸡。
姜照:……还不如点莫知秋呢我。
“小圣人,您晕过去是因为脾胃气虚,加上反复呕吐、呼吸不畅。到现在已经过了近十二个时辰。”
姜照直觉不对:“我素来身体强健,怎会脾胃气虚还突然呕吐。”
普冬挠了挠头:“呃……因为您晕船。”
姜照还没反驳,陆岁守先接了话:“这……大人上船几日,从来都是如履平地的,身体康健不说,胃口也都一向好,怎么会突然之间晕船了。”
“您要不……再诊诊。”
普冬一下冷了脸:“本太医已经说过了,大人恶心呕吐,脸色苍白,还差点烧起来,这都是晕船的征兆,陆大人是怀疑我呢,还是怀疑家师所教的医术呢?”
普冬的师父是太医院院首,这么大一尊佛搬出来,陆岁守再敢开口可就不礼貌了。
见陆岁守一脸憋屈地闭上嘴,普冬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姜照已然又是一脸谄媚:“对于大人晕船的原因,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在下官经验看来,若晕船,那水路已是万万走不得了,现在最该做的,是靠岸下船,走陆路南下。”
陆岁守和李云骄异口同声:“不可!”
李云骄顶着普冬杀人般的眼光艰难开口:“大人,水路比陆路快且平稳得多,圣上吩咐,此次南下应以速度为先。”
陆岁守也硬着头皮:“大人,咱们船上带着的都是水师,若走陆路,万一遇袭难免暴露了短板。”
普冬:“这些是该考虑的事吗?眼下大人的身体康健才是第一大事。”
眼见又要吵起来,姜照只好出声制止:“算……算了吧还是。现在感觉还行,或许能撑到南下。”
陆路确实慢,姜照心里记挂着云长的矿和疫病,自然想越快越好。
房里人都走了,只有给姜照配药的普冬留了下来。
姜照听见外面确实一点声都没了,才敢鬼鬼祟祟地向普冬问起高钺。
“您问高大人啊?走了。”
姜照好像有些听不懂了:“走哪去?”
“船舱内有小舟,高大人偷了一只,连夜下船了。”
“……啊?”
姜照讶异之余不禁联想起来——难道是高钺为了下船将自己弄晕的?不怪她这样揣度,她莫名其妙晕过去,醒来却发现高钺不见了,这实在……
姜照摇摇头——不不,高大人没这必要没这必要。
普冬将药汤端到她嘴边:“大人,喝药了喝药了。”
姜照接过来一饮而尽,莫名觉得味道十分熟悉。
不过她没有细想,喝完小憩了两个时辰,还想着午后练练枪,楼瑾将枪送给了她,可上船三四天了还没摸过呢。
美梦做了一半,胃中涌上熟悉的翻江倒海之感,姜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开衾被,一个箭步冲到了窗边,再次吐了个天昏地暗。
一天一夜没合眼的李云骄才刚放下心,准备好好睡它七八个时辰,却被草莽般的陆岁守生生闯开房门,一把提溜起来带到了钦差大人的房里。
像死鱼一样被拎着,突觉十分没有尊严的李云骄正破口大骂,便看见两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姜大人她又病了,躺在床上面如土色,额头上敷着浸过水的布巾,床侧放着两三个木桶,窗边的莫知秋正在熬药,面上汗津津,手中扇子扇到快要飞起。
李云骄停下对陆岁守的斥责怒骂,落下去还没几刻的心又提了起来。
半死不活的姜照有气无力:“算……算不了一点儿,走陆路,走陆路!本官现在就要下船。”
因行踪不可透露,姜照是在大晚上偷摸下的船,渡口已然停列着十几辆马车,莫知秋艰难地背着大包小包,右手拖着楼瑾的枪,左手还得搀着弱不禁风的姜照。
经议定,由陆岁守护送钦差大人南下,李云骄则是依旧走水路,做了先行官。
普冬、莫知秋不必多说,自然还是跟着姜照,杜修撰却留在了船上。
而且留下这事修撰本人还不知道,是姜照怕马车颠簸,使修撰大人遭遇不测,因此让人莫要惊动。
莫知秋费尽全力、连拉带拽地将姜照安顿上马车。一撩帘子却发现普冬靠在角落里四仰八叉,睡的不知道有多香。
姜照郁闷至极,咬着牙捞起软面似得的胳膊,给了普太医“狠狠”一锤:“往那边去点!”
马车虽颠簸,却好像影响不了普冬一点,她脱下宽大的官袍当衾被,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眼睛一睁,莫知秋在车门处煮着茶,而姜照则是横眉冷对,抱着胳膊看她。
普冬一激灵,连忙将官袍套上,又随意挽了个髻,然后嘻嘻哈哈地:“小圣人早,看您好像……好多啦?”
姜照哼笑一声:“你不给我下药了,可不是好多了。”
莫知秋一激灵,往车头处更缩了一点,蹑手蹑脚地添水煮茶,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普冬一愣,随口反驳:“大人您说什么呢,下官听不……”
狡辩到一半,她停了,索性坦然一笑:“好吧,不愧是小圣人您。”
“既已知道是我下了药,大人还愿意顺着我的意思下船?”
姜照接过莫知秋递来的茶啜一口:“第一,你是母亲的人,我愿意给你几分面子。”
“第二,直觉告诉我高钺下船的事没那么简单,或许在那碗药之前,你们就已商量好了,我相信高钺,所以愿意一探究竟。”
“你们有自己的谋划,我不过问,可我已顺着你们的意思下了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该告诉我了?”姜照冷不丁侧首:“你说是吧?莫少君。”
莫知秋好像偷东西被抓住了般,扑通朝姜照一跪,肩膀一抖就要和盘托出。
普冬一把捞住莫知秋,顺便将她的嘴死死捂住:“你个没出息的。”
“小圣人莫急,等见到了高大人,她会告诉您。”
姜照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好吧。”
其实车马行的未必比船慢,只是马儿是活物,需要不时休息,再吃点草料。
姜照就这样走走停停的南下,本来一日的路程不知不觉便走了两日;照这个速度下去,要到凉州,至少还得三四日。
不过即便是停整休息,她也没闲着;车架一停,姜照便往河边一蹲,又或往田间山林里一钻,带着她随身的小本,将此地的土壤、水流、作物都一一记下。
几日时光飞逝,姜照的小本已满满当当,她收拾妥当,又裁了几本新的出来。
姜照裁纸,普冬上胶,莫知秋装订。树杈间牵了根绳子,订好的小本都挂在上面,无论走的多急,只用收绳子便好。
此次休整处一面临山一面环水,姜照在河边擦着枪,陆岁守突然过来:“钦差大人。”
姜照应声:“要走了是么。”她朝远处喊,“普太医,收绳子了。”
陆岁守却打断她:“大人莫急,还能休息半刻钟。”
“是南下的官船,在凉州城一百里前,沉了。”
姜照瞬间心惊:“怎会如此!”
“可有伤亡,都救上来没有?”
“船是烧着的,伤亡共有十来人。不过杜大人和李大人都平安无事。”
姜照皱眉:“船不会无缘无故烧起来,传信回去,李大人不必急着到凉州,趁热打铁抓紧查办,务必有个交代。”
话音刚落,她察觉出河里有东西迅速靠近,来不及后退,那东西已在滩涂处破水而出,高高跃起。
姜照只来得及分辨出那绝不是人,才撤步端起枪,胸口处便被狠狠拍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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