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九州有一条拦腰横穿的江叫隋江,隋江以南便为江南,南方多流民、兴水利,尤以制盐、造船、冶铸为其中大头。

虽暴利,却由官府把控,任谁想分一杯羹都是难上加难,盐船自是铁桶一般,唯冶铸还有空子可钻。

十多年前工部改良了农耕器具,新器具便捷省力,却要用到更多的铁,再加上凌度继位后对刀枪盾戟看的重要,便更是需铁;不管南北,一时间多了许多炼铁炉。

要炼铁,就得开矿,在梁,寻得铁矿等于一步登天。

若是地方寻得,便是条通天梯,不仅食货钱财水涨船高,各地百姓也会因矿而趋之若鹜,人多了,此地自然而然富庶起来,地方富庶,大官小官易出政绩,手中有钱贿赂,两三年便能青云直上。

若是私人寻得,不但不会被官府强抢,还会当祖宗一样供着,不仅所有矿石由官府照单全收,逢年过节还有小官来家中送礼。

采矿便如寻宝淘金,是翻身改命的最好机会,大梁不断流传着那些穷儿暴富的故事,吸引无数男女从业于此,飞黄腾达的自然有,更多却是铩羽而归,郁郁不得志。

再话说南方有二十一州,其中以凉、青、益三州为首,此三州之繁华,任谁南下路过都会被富的心惊。

然而这样富的地方,却有一颗老鼠屎般的存在——凉州云长县,此县离海太远,盐船搭不上边,但凉州多铁矿,按理说可寻矿炼铁去,可怪就怪在这么多年,在云长从未找到过一点与铁矿有关的痕迹,那么大一个县却贫瘠的要命;每位云长县令都是抱着不信邪的态度来,大张旗鼓把翻烂了的山头地洞再翻一遍,然后第二年就求爷爷告奶奶的跑了。

今年开春时,云长又来了一位年轻县令,县令在榜上名列前茅,但是因为不屑于世故而得罪了人,被上头报复派到了鸟不拉屎的云长。

云长人便如往次一般,唉声叹气地备好了镐头。

结果人一上任,说云长的土正适合种药,让百姓们抄起种田的家伙把山挖了全种上药。

人们便浩浩荡荡的上了山,将山头山腰都开成了田,开田开到最后一座山的半腰,五六十的老汉照着墙一锄头下去,掉出了颗大石头。

石头摔成两半,大家凑上来一看,裂面黑黝黝。

姜照下了朝,才跨出殿门,被高钺叫住。

她笑着走过去,顺手扶起弯腰拜见的高钺:“高大人快免了,这两日快被拜吐了,如今我是听不得一句小圣人。”

又见高钺手里拿着女启,便明白她或许是哪里不懂了来问:“女启完本的注释这两天便能赶出来,若高大人急着问,我也是知无不言的。”

高钺连忙翻开书,姜照才凑上去,书“啪”一声又被合上。

高钺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小圣人,下官想起还有事,下官先走了。”

“啊?”

姜照喊了两声她都没有再回头,走的太急下台阶时还差点摔了跤。

素来稳重的高钺第一次这样失态,姜照正奇怪呢,冷不丁被一个声音吓一跳。

“小圣人。”

姜照回头,看见镜王正恭恭敬敬弯着腰。

原来如此。

镜王今日着官袍,倒是没那么富贵了,不过那鹁鸽蛋大的宝石依旧顶在头上。

姜照也朝着她回礼:“小姑姑找我有事?”

凌重笑了:“小姑姑找你就一定有事吗?小姑姑就不能像你长姑姑一样关心关心你?”

姜照不信她目的如此单纯,但还是表现了一番受宠若惊:“姑姑自然一向关心侄女。”

凌重叹了口气:“从前姑姑忙着手头事物,总忘记你还小,需要姑姑的宠爱。”

“如今岁数大了,闲下来一看……”她轻轻抚了抚姜照的发,似十分感伤,“我们的照儿,竟已这般大了。”

“姑姑与你亲近的少,你长大了,自然觉得小姑姑离得远不好说话,便只与你长姑姑亲近……”

姜照不明所以,实在不知道她说这些目的何在。

凌重揩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其实小姑姑也是疼你的呀,你忘了吗,你刚生的时候小姑姑还抱过你呢。”

姜照眼角抽搐——你也说了是刚生,我上哪儿记得去。

“如今照儿已是小圣人,想来是更看不上我这徒有其名的镜王姑姑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姜照,似乎只要姜照答一个“是”便能落下泪来。

姜照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不敢不敢,照儿绝不敢嫌弃姑姑,照儿待姑姑,自然是如从前一般尊敬。”

凌重笑了,眼里的颓败收了回去,露出志在必得来:“那便好,如此,今日照儿来我府里用晚膳可好,姑姑借机带你认识几位朝臣,都是位高权重最与我要好的,将来在政事上也能提点你。”

“照儿,小姑姑向你保证,跟着我,你的仕途必然是一帆风顺。”

这便是**裸的拉拢了。

姜照虽第一次做官,但也不至于迟钝到连拉拢都听不出来。

镜王竟如此大胆,迫不及待拉拢刚上位的小圣人,并且听她的话,怕是还有不少的党羽。

那这件事,圣上知否?原姜照知否?母亲父亲长姐又知否?

而她敢这样大胆的直接拉拢,不怕姜照告发,是因为姜家已有人投诚了吗?

来不及多想,姜照眼神一凛:“下官不敢!镜王自重。”

她上一世虽“离经叛道”,却有一个道理是无比赞同的——忠君爱国。

天下要安定,朝臣必须做到忠君爱国,若有三拨两党的在朝堂上搅弄风云,以至时局不定,那最先受池鱼之苦的便是百姓。

因此对姜照来说,除非国君昏聩,否则她绝不会投靠哪个位高权重的“王”去。

因着是站在殿门口,声音一大便有许多目光探究过来。

凌重见她这样说话,便知事情再无指望,又见有人往这边看,也不多费口舌了,冷哼一声:“照儿这一句还真是伤到了姑姑的心啊……”

她眯了眯眼:“既然家宴你不吃,明日本王要办个诗会,京城的名流世家都会来,小圣人也赏个脸吧?”

“我……”

“先别急着拒绝,请帖已经发到你府上,来不来的……至少考虑一晚。”

姜照心不在焉地迈出宫门,才要寻自己的车架,一抬眼姜家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姜华撩起车帷招呼她。

她垂头丧气地上了车架,想着找母亲套套话:“母……啊!”

姜照一个不妨跌了大跤,幸好有姜华拉了一把才没掉下车去。

她半躺着与四人大眼瞪小眼,一辆不算小的马车愣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裴舟荷先对她行了揖礼,只是车架小实在施展不开,一礼行的是怪模怪样。

这位礼部尚书涨得双颊通红:“拜见小圣人。”

姜照连忙仰着上身回了礼。

她才要拾起来,一下又被抓住了手,原是裴大人的侄女,她大大的眼睛盯着姜照,哆嗦到说不出话:“我……小圣人,我叫莫知秋,我给您磕头……”

莫知秋跪下来要给姜照磕头,姜照一把捞住她的衣领,对着姜儒欲哭无泪:“亲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裴舟荷殿上站出来的那一下实在动机不明,姜照思来想去就是因为自己骚扰了裴真的这个事情。再加上她被圣上罚了几天闭门思过没了风声,姜照便默认是这件龃龉。

谁知四个人七嘴八舌的一通解释下来,与姜照想的大有出入。

龃龉自然是有过,可自从裴真与姜华成了婚,两家便早已冰释前嫌,裴舟荷待姜照自然也是寻常晚辈一般。

话说姜照续出圣书那天,姜儒知朝堂上必有怀疑,便与裴舟荷商量了一番对策,想着与其被捏在他人手里,不如由自家人掌握风向。

莫知秋倒是一颗意料之外的棋子,她本屡试不中,便打消了再科举的念头,上京找亲姑拿个主意,没想到无意间听了这番计谋。

她本就对续出女启的姜照心生敬仰,于是自荐当了计谋里的“小人”。

本是按部就班的,莫知秋揭穿后由姜儒对峙,词都顺好了,就是要在大殿上演出戏。

可是……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姜照闭着眼睛,觉得头疼。

姜华干笑两声:“我们想着……你帮不上什么忙……”

姜照懂了——她原本就是个窝囊废,遇到事了只知道躲着,虽一朝续出了女启,可多年形象放在那里,倒真怪不上她们将她当“小孩”一样,排除在了计划之外。

“……行。”

裴舟荷欲言又止了一路:“小圣人,知秋是个好孩子,学问是有的,只是运气不好,如今京都更是容不下她了,您既要南下,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带着她一道走吧,也好长长见识。”

若按原计划,裴家是能全身而退的,可因为姜照这个变故,裴大人被罚俸又禁足,莫知秋更是差点被抓起来;这样一看确实是她欠了裴家。

姜照便打量了一下莫知秋。

裴家人都生的好看,这位侄女便也不例外去,除了身材娇小了点,巴掌小脸上的五官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来。

若放到大周去便是“小家碧玉”,是无数男子倾心的对象。可在女子当权的大梁,人们讲究个举止气度,难免会对身材娇小的女子少些青眼。

这便与大周嘲笑体态丰腴的女子五大三粗是一个道理了。

莫知秋显然明白此事,以为姜照沉吟是嫌自己矮小,便小声解围:“小圣人不必纠结,我知道我个子矮,不顶用……”

姜照打断她:“想什么呢!你没什么不好的,小巧玲珑也是优势。更何况你一身肝胆,寻常人哪敢上金銮殿、在圣上面前撒谎去。”

莫知秋的大眼睛一下亮了。

“我只是在想……南方这一路去,可能并不太平,你若磕了碰了,我必然愧疚。”

莫知秋连连摇头:“请小圣人务必收下我!知秋会的可多了,必不叫您忧心!”

赶车的小侍在外悄声插了一句:“主君,裴府后门到了。”

莫知秋先蹦下车,又小心翼翼地搀扶下了裴大人,随后隔着车帷开开心心朝姜照拜礼:“多谢小圣人!”

姜照也笑眯眯回礼:“莫少君且等着吧!”如此便是默认了。

车马走了没两条街,姜照到了府,临要下车,她回过头去,正好也碰上姜华叫住她。

“明日……”

“明日镜王设了诗会,我与母亲都会过去,你如今是小圣人,若嫌人多事烦,便别去了,不敢有人说什么。”

姜照皱眉思索,没再提镜王拉拢之事,只应了一声。

她扯着官袍进了书房,大声喊玉禾:“玉禾玉禾,快给我来上一碗冰酥酪!这天要热死人!”

她一边脱了官袍,一边将衣架上的薄衫拽下来扔到榻上,顺手就要扯下里衣时,一柄冰冷的利器擦到了她脖颈处。

姜照一顿,瞬间寒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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