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八章

“你自己的银子,自己想怎么使便怎么使,使完了咱们还可以再赚回来。”杜时笙颔首笑道。

靠自己双手得来的钱财,可以任意支配的道理,巧环和阿泰已经被她逐渐启蒙了,日后,再逐渐教他们平等,便可让他们也能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了。此刻,杜时笙颇有一种拉扯大两个娃的成就感。

吃过了饭,杜时笙和孙阿婆还有巧环三人一同去了妙月庵求五毒符。

每年谷雨之时,妙月庵众尼都会将五色彩笺,剪成蟾蜍、蜥蜴、蛇、蜘蛛、蚿状,再于端阳节时,送给进香的施主,用来贴在门楣,寝室,能魇毒虫。

久而久之,妙月庵的裁剪手艺越来越精湛,所裁五毒符皆十分精美好看,颇受城中女郎的青睐。端阳节这日,城中众女皆早早地便来了妙月庵。

到了庵内,三人排队进了香,正欲再排队去求五毒符,却见庵堂西侧有一慈眉善目的老比丘尼,正坐在一桌案旁,为求签的众女解签。

巧环一打听才知,这是庵中的慧音师太,一年仅坐堂解三次签,今日是今年第一遭。

孙阿婆一听,便动了心思,拉着杜时笙和巧环去求签。

巧环摇头道:“我现下日子过的极好,没什么所求,不求签了。”

杜时笙见此情形,只好陪着孙阿婆一起,捐了五十文钱,分别求了一支签。

孙阿婆抽到了一只下签,签上写着:“苦尽甘来理应当,坚定信念化困厄。”

望着这只下签,孙阿婆一脸愁容。

谁知,慧音师太看了签后,却笑道:“这签虽是个下签,可却说施主心中的执念将要达成。虽然费些辛苦周章,但只要坚持心中所念,必能逢凶化吉。”

孙阿婆听了,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对慧音师太拜了又拜,口中直念:“阿摩陀佛。”

轮到杜时笙解签,她却拜了拜师太道:“儿便不解签了,命数既已定了,若是解出厄运,便是徒增烦恼,若是解出好运,没有与之匹配的德行去纳福,到头来也是万事皆空。”

两世的经历,让杜时笙最是明白“命中注定”这四个字的含义。

慧音师太看了看签文,又瞧了瞧杜时笙,双手合十,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娘子的命里,大劫大难,大喜大悲都不在一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小娘子能有此心胸,不枉这几世的造化。”

杜时笙微一怔然,便也笑着拜了拜师太:“因果造化,师太慧眼。”

“师太,听说庵里求姻缘最灵验,不知我家小娘子的姻缘几何?”巧环舍不得这五十文钱,急忙问道。

慧音师太听了,慈眉善目地笑道:“小娘子这签,求姻缘的话,是故人重逢之兆,常言,落花时节又逢君,快了快了。”

杜时笙面上一红,也来不及嗔巧环,又对师太拜了一遭,拉着孙阿婆和巧环便走。

孙阿婆心内欢喜,握着杜时笙的手,笑道:“今日妙月庵算是来对了!”

杜时笙无奈地笑了笑,原主的故人,便是站在面前,她也是认不出的,师太这一签,怕是看走眼了。

三人领了五毒符,经过庵堂之时,杜时笙忍不住又朝慧音师太处张望,只见两位女郎在桌案前解签,年纪稍小的一位问道:“师太,阿姊这签,到底能不能觅得佳婿啊?”

慧音师太平缓柔和的声音传来:“遇水则成,花好月圆,必得佳婿。”

听完师太解签,旁边那位翠色襦裙,天水碧上衫的女郎,一脸娇羞地接过了签文,羞答答地将签文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那我呢?我也能得佳婿吗?”那女郎追问道。

慧音师太瞧了瞧这女郎,看了半晌签文,露出长辈般的微笑,耐心道:“小娘子这签,是长风破浪,好事多磨之意,需得些耐心。”

杜时笙看向那女郎,一袭大红的襦裙,藕荷色的窄袖衫子,明黄的披帛,满头的珠玉钗子,就差把“有钱任性”贴在身上了。可身段面容,也才是及笄年纪,年纪轻轻便急着觅佳婿,难怪慧音师太要笑了。

看着女郎失望的模样,杜时笙忍不住也掩唇笑了笑。皆说本朝民风开放,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那女郎一抬头,看见杜时笙的一双笑眼,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嘟着嘴“哼”了一声。

杜时笙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转过头来,与孙阿婆三人一同出了妙月庵,回了永和坊。

孙阿婆忙了半日,有些乏了,便独自回房中休息,不去看龙舟竞渡了。

阿泰和小五儿早已不知跑到哪处去玩,杜时笙便和巧环一道,往泷江边走去,去看竞渡和陈家的招亲。

端阳节的龙舟竞渡,果真是人潮汹涌,人声鼎沸,比泷江的滚滚江波还热闹许多。

龙舟竞渡在雁门、胥门,东涂、西滩几处皆有之。几处岸边,早已有百姓所搭彩楼、席棚,绵延数十里,两岸乡民士女尽皆盛装华服观赛。

陈家的招亲在西滩,杜时笙便和巧环随着人流,去了西滩看热闹。

这是她第一遭见此盛世,不惜豪掷五百文,买了个西滩酒肆的二楼桌位,算是占据了一个有利地形,比赛景象尽收眼底。

各龙舟已早几日便在江边整装待发,各占一色旌旗,摇曳挥舞,鼓声震天。

各龙舟之上,两旁划桨各十六人,俗称“划手”,撑船的熟手,也就是参加招亲的青年郎君,执长钩立于船头,叫做“挡头篙”。舟上众人,皆由挡头篙自己找来,能组龙舟队伍的郎君,便是过了第一关。

这第一关,考验的便是未来女婿的号召力,看他是否有,能统领陈家漕运商队的能力。

下水前,各队伍三牲六畜祭龙舟,船头船尾涂油画彩,点龙画珠。

鼓声三下,红旗开处,各龙舟尽皆跃出,向那终点牌坊上的锦标飞去。

白旗龙舟的挡头篙是一位白面微须的青年郎君,英姿飒爽,气宇不凡。在他的带领下,白旗龙舟一路领先,就要到达驿楼牌坊处,不想黑旗龙舟却愈划愈勇,此时,眼见就要追上白旗,二船齐头并进,势均力敌。

周遭围观众人更加激动,和着鼓声、丝竹箫声,呐喊震天。

眼见距离驿楼仅丈余,二船仍然难分上下。只见电光火石间,那白旗郎君站在船头,一把夺下鼓手的鼓槌,在船头纵身向前一跃,同时将那鼓槌高高抛出,而自己则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晶莹水花。

一时间,人群被白旗郎君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得鸦雀无声。

只见鼓槌如猎鹰般直奔锦标而去,将锦标重重砸下,白旗郎君则奋力游到驿楼牌坊之下,恰将掉落的锦标接住,高高举起。

众人立时爆发出雷霆欢呼,响彻云霄。

第一回合,白旗龙舟获胜。

杜时笙只觉看得心潮澎湃,也随着众人振臂高呼。

巧环看着白旗郎君在水中的矫健身姿,禁不住拉着杜时笙衣袖,兴奋道:“小娘子,陈家女郎可当真是觅得佳婿了!”

邻桌是几位四门学的门生,听了巧环的话,其中一位喝了一口小酒,叹道:“庄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某只道读了书便能知天下事,然今日方知,书中之事竟只是世事一斑。这小小江船之上,竟也有此般人物,从前竟是某小瞧了市井中人。”

听了这几句酸溜溜的话,杜时笙抿唇一笑,正欲反唇相讥,却瞥见邻桌有一位红裙女郎已站起了身,与她同席的碧裙女郎则拽住了她的衣袖。

杜时笙觉这二女似乎有些眼熟,还未等看清,便听见江上又是一阵骚动。

原来,龙舟竞渡不仅要比速度,还要比各舟队伍的配合。

第二局的较量,是抢裻罐头①。

水中画舫中的游客,在观赏龙舟之时,会争买土罐掷入河中,这罐子被称为裻罐头。而舟上众人,则或执戈竞斗,或跳入水中,去争抢土罐。抢到裻罐头多的龙舟,算作拔得头筹。

眼见黑白二旗的龙舟,都抢了许多土罐。那黑船的“挡头篙”是个赤膊的精壮汉子,此时,仍在拼命呼喝自己舟上的划手奋力拼搏,自己也在水中拼命抢夺。

有一青色旗帜龙舟水手,钻入水底捡了一只裻罐头,因为闭息时间久,他再次浮出水面之时,画舫上的围观众人一片叫好。

谁知,那黑旗的挡头篙见到了,拿着戈便上前去抢。那青旗水手正沉浸在欢呼声中,不曾注意,结果被那挡头篙一拳按进水中,抢走了裻罐头。

黑旗汉子不仅抢了罐头,还将那人按在水里不放,瞧他挣扎,兀自哈哈大笑,仿佛在戏弄那青旗水手。

“怎的这般粗鲁无礼!”众人惊呼之中,杜时笙听到邻桌女郎不满地叫道。

她循声望去,正是方才那位抱不平的红裙女郎,她与同行女郎面上皆蒙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两双俏目紧紧盯着江面。

杜时笙从二人衣裙认出,她们正是晨间妙月庵中,求签问佳婿的二位女郎。

忽然,人群中又一阵惊呼。

杜时笙忙又向江上望去,原来,那白旗郎君看不过去,跳下龙舟,游到那黑旗汉子身旁抢夺土罐。

他二人在水中扭作一团,沉入水中,已有一段时候了。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二人动静。

“阿姊,柳郎君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出事啊?”那红裙女郎抓着阿姊的手肘,焦急问道。

碧裙女郎煞白了一张脸,眼中满是担忧地盯着江面,拿着帕子的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这时,黑旗汉子率先浮出水面,黑旗龙舟上的水手一片叫好,甚至有水手击掌相庆,似乎这第二局黑旗龙舟已然胜出一般。

二位女郎见状,急忙站起身来。

红裙女郎推开那几位四门学的郎君,拉着自己的阿姊,扶在窗边,向那江上不停张望。碧裙女郎则攥紧了帕子,眼中泪珠不断掉落下来。

杜时笙心念微动,注意力从江上转到了这二位女郎身上。

①这个字应该是上叔下石,但是我在输入法里找不到这个字,只能用同音字裻暂作代替,读音为du二声。这个龙舟竞渡,争抢土罐的风俗,参考自《清嘉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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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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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长有,娘子不常有
连载中小蚂蚁九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