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怀好意,这东西绝对不怀好意!
林子衿扶着牢车,咬紧牙关,以比龟爬快不了多少的缓慢速度,温温吞吞地步下囚车。
甫一下车,双脚着地,站立不稳,盛闻澜甚至扶了他一把,待林子衿立稳,他很快地松开手,退了一臂远的距离,将他从头审视到脚:“回我的话。”
“……”林子衿做小伏低:“回将军,读过一些。”
“哦,读书人。”盛闻澜笑:“我平生最讨厌读书人。”
林子衿:“………………”那你问个屁!
他不知这人究竟想做什么,竭力放低身形,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但对方岂会轻易如他所愿。
盛闻澜特意让他下囚车,必然要小施惩戒。
林子衿哆哆嗦嗦地,扶着铁链,试图跪下身。
“不必跪。”盛闻澜冷道:“站着。”
林子衿抬眼望向他。
一记鞭风呼驰而过。
林子衿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在话音结束的下一秒,马鞭狠狠抽中他胸口。
身体不受控制向后栽倒,血水涌上喉头,一口喷出来。
囚衣破了,胸前染血,强烈的疼痛感冲上天灵盖。
那一鞭子,林子衿呼吸都停滞了,他倒在地上,大脑空白,麻木地喘息。
“记好了。”盛闻澜居高临下,轻抬下颌,桃花眼冰冷如尖刀:“如有再犯,下一鞭,就是你的死期。”
邱远上前,与其他锦衣卫合力扶起林子衿。
身形单薄的青年推开邱远,摇摇欲坠地站着。
他望向盛闻澜,强烈恨意不受控制地射向对方。
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在头上?就像那时候,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他们为何总是认为…错的人是他呢。
盛闻澜微蹙眉头,囚犯眼中刺骨的狠毒稍纵即逝,很快,林子衿收起仇恨,伏小做低,拱手再拜,含着血的喉头瑟缩嘶哑:“谢将军教诲,小人…记住了。”
“……”盛闻澜收起马鞭,转身上马,双脚踏马镫,一夹马肚,进了城门。
囚车重新上锁,邱远问了句:“没事儿吧?”
林子衿知道他们不是真心实意关心他,他死了活着都和邱远没关系,锦衣卫只是担心,他死在路上,他们就交不了差。
“……”林子衿忍下蚀骨恨意,垂低脑袋:“谢大人关心,没事。”
邱远一抬手:“走,进城!”
与林子衿一同进京的,还有两封书信,一封由宋攀岳寄出,快马加鞭送至严府,另一封由齐汝佲托片玉寄出,秘密送进内阁次辅赵明德府上。
庆历十年,冬月二十六,严府。
今年早雪,整座云京银装素裹,城墙上堆了厚厚的雪,触目洁白,整个世界安宁而寂静,陷入飘飘渺渺的鹅毛大雪中。
严杉从工部回来,脱下斗篷,绕过照壁,快步去了后院。
“小阁老,老爷正等您。”随从小跑着追上他,在地板上踏出一串笃笃笃的脚步声。
严杉头也没回,随手将覆雪的大红斗篷扔给他,随从赶忙接住,一记踉跄,跪倒在地,抱住了斗篷,不敢抬头地送严杉进了严陟的院子。
严陟须发皆白,他今年七十了,靠在太师椅上,对着点亮的灯罩,虚着眼睛看信。
他手边摆放了古籍,都是下边人送上来的珍贵版本,譬如王羲之的手抄稿,此刻,严陟却没心情去欣赏。
料着时辰,去工部办事的严杉也该回来了,严陟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果不其然,急性子的严杉结束公务,便立刻赶回严府,这会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爹!我听说宋攀岳回消息了,怎么说?怎么还把那罪人活着送进京了!”
严杉气冲冲地踏过门槛:“宋攀岳给咱们送了个大麻烦啊爹!”
严陟不疾不徐地,缓缓抬头,当了多年的官,无论遇到多紧急的状况,老人都是从容的,他摇了摇手,慢吞吞道:“坐下说。”
严杉是坐不住的,他爹越无所谓,他越着急。
要是林家人不能把这锅背圆实了——
“难道他们还想找朝廷的麻烦不成啊爹!?”严杉怒不可遏:“铃山有矿,是他林百元上告宝泉局,宝泉局再告诉咱们的!如今把咱们朝野上下的人都耍了!他还不该死?!”
“送进京的不是林百元,林百元死于暴民之手。”严陟把宋攀岳的来信递给他:“是他儿子,林子衿。”
“我管他是谁!谁叫他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就该满门抄斩!”
严杉接了信,坐回太师椅中,重重拍打扶手,言辞恳切:“爹,林家必须偿罪,否则何以安天下人心呐?!我这一路过来,时时听人议论林家,每每提及,无一不是咬牙切齿,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就是为天下人做主,”严杉一口咬定,“这林子衿,也不配活过这个冬月!”
严陟缓慢地呼吸,因为年迈,眼珠逐渐浑浊,他撑着扶手,幽幽道:“你想杀他。”
“不是我想杀他啊爹,”严杉义愤填膺,“是他本就该死!”
严陟摇头:“本朝生杀之权,皆在陛下手中,若要定人死罪,需送至陛下案前,得了朱批方可于午门行刑。”
“………”严杉叹气:“陛下,陛下还在闭关呢,前些时候赵明德送了个野道士进宫,陛下高兴坏了,成日里就听那妖道讲经,装神弄鬼,听宫里人说,陛下对那道士,喜爱的紧。”
“恩…”严陟缓声道:“让陛下高兴,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
严杉:“陛下这般地不理朝政,咱们更要把林家的事解决好,不使陛下忧心。”
严陟浑黄的老眼扫过他,摸索着金丝楠木的扶手,沉吟道:“此事不能急,你先看信。”
严杉发泄了火气,这才静下心来看宋攀岳的信,读罢,他放了信,迟疑地问:“爹,你就信宋攀岳说的,此人就是个混也不知的毛头小子?杀不杀都无关紧要?”
“……宋攀岳没说他无关紧要。”严陟犹自沉思:“只是齐汝佲见了他,问了他三个问题。”
严杉:“都在信上,我看到了。”
严陟颔首:“宋攀岳办事谨慎,既是他所言,那小子应是的确不知。”
严杉疑惑:“信上还说,齐汝佲把随身的锦囊送给他了,为何?”
严陟微怔:“这个,不清楚。”
严杉稍加思索,机灵道:“齐汝佲也是个老狐狸,说不准里边有东西。”
严陟不置可否:“那你去查查吧。”
严杉起身,拱手领命:“儿子这就去。”
严陟招手:“等等。”
严杉顿足:“爹还有事?”
严陟嘱咐:“你性子急,可也别太急了。”
“……”严杉听出他话中有话,不再多言,抱着手面朝阁老,退出门外,转身疾步离去。
林: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盛:导演改剧本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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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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