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上的门打开,燕惊寒才发现门外站着一大群人。
纵然知道这地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留着一整面玻璃,纵然知道这里隔音应该挺好的——因为他在这里面待着的时候从来听不见外面人说话。可燕惊寒想到他和陈霁刚才在里面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还是不免一下从耳朵稍红到了脖子根。
他老娘章女士正在外面站着呢。
陈霁倒是神色如常,神情甚至有些庄重肃穆。他冲着章佩兰略一点头,目不斜视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章佩兰回头看了燕惊寒一眼,按理来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起码应该要跟燕惊寒说两句话。
可章女士一看他儿子那个赛猴屁股的脸,再看看他往陈霁那个方向看的神情,再回想起陈霁在他们家的时候那桩桩件件,和陈霁跟自己说过的一些似是而非奇奇怪怪的话。
她就算把脑袋塞到脚后跟里也能想到,这二位小小子在这里头应该没憋什么好屁。
章女士指指点点欲言又止了半天:“你这个……我这个……算了,不说了。”
她一转头把后面缩着的、满脸全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年轻男警员扯了出来:“本来燕子这个案子我作为亲属就要回避,现在好了,陈霁这边我看我也得回避!我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交流一下吧!”
章佩兰自暴自弃把这个年轻男警察往里面一丢,还外带一个完全状况外摸不着头脑的书记员,就之前跟周若冲说自己好像要个传统法器那位。
扔完人,章佩兰心如死灰把门一“咣当”,到外面“回避”去了。
这年轻男警跟燕惊寒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饶是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堆话,被章女士这么一丢,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了。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非常严肃,憋了半天才好容易蹦出来一句话:“把摄像头打开。”
这话必然不是跟燕惊寒说的,他现在是个说不清到底是被询问还是被问讯的对象,这话只能是说给书记员听。
小书记员从椅子上蹦起来,去白墙上不知道摸了个什么开关,“吧嗒”一声,燕惊寒他们这头的景象就清晰传递给了另一间屋子里待着的一群人。
或者说,一群领导。
年轻男警斟酌半晌,终于开了口:“在夏修永别墅时,你为什么会失控?”
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内涵。明眼人都知道燕惊寒的毛病,都知道他为什么会失控,仿若这个问题只是为这场漫长的问话开个不那么尴尬的头。
燕惊寒原本百感交集,还真被这么个问题拉回了神。他八年前的时候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现在非常熟练了:“我的八字命格有问题,按照当时在夏修永别墅时许纫月所说,这大概不是天灾,是**。八年前特情局在我身上加了特殊封印,一般情况下我自己是冲不破的。”
“许纫月,也就是自称我生母的那个人,人为破开了这个封印,让我无法控制无名火。”
一时间,整间房子里只能听见书记员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
“封印冲破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这个年轻男警察应该工作有几年了,各种怪事也见了不少,可问起这个来,还是没忍住用很克制的眼神看了燕惊寒一眼。
同情又厌恶是人之常情,克制则是他的职业修养。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我没有失控之后的任何记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只能茫然坠入一片记忆的深海。
可他还是小心翼翼开了口:“所以我能问问,我失控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那个年轻男警察言简意赅概括了一下之后的事情:“你失控之后对在场人员进行无差别攻击,犯罪嫌疑人许纫月无法控制你。周若冲为了避免你落到她手里,与两名嫌疑人,还有你进行殊死搏斗——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这话说得很有艺术性,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导致了周若冲的重伤。
可就算是他导致的,伤人的也是他,为什么陈霁身上也带着“软枷”?
想什么来什么,那男警忽然很生硬转换了话题:“在长生观地宫里,你究竟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上陈霁的身?”
“我看到了。”燕惊寒非常笃定地回答,“当时史文宣进行了请令招将科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是请鬼上身。那个所谓的帝君上身之后陈霁身上有明显的真气灵力波动,可以使用品级较高的传统法器。”
“所以你没有明确感受到有死灵接近陈霁,并附在他身上控制他的意识,对吗?”
“陈家村地宫里有封闭灵感的禁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燕惊寒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他刚从陈家村地宫出来醒过来之后就回答过一次,如此反反复复询问,只能令他感到烦躁,“但是陈霁是个身上没有任何真气灵力波动的普通人,可‘请令招将’科仪之后他的身上产生了明显的灵力波动,这完全能够说明这个科仪对他的神志以及能力都造成了很大影响吧?”
年轻男警察抬眼,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那被请上身的死灵,也就是帝君,既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人看见他何时出现何时离开——那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燕惊寒忽然毛骨悚然。
如果他非常笃定这个帝君是一个能附身于人的鬼魂,也非常笃定他附身了陈霁。
那“未被附身”的界定又是什么?
是陈霁的意识清醒?还是他依旧没有真气灵力波动。
燕惊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然抬头,想要听到面前的人告诉他,那个什么狗屁帝君逃逸了,或者被天光豢养着转移去了别处。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面前人说:“如果你真的非常笃定真气灵力波动是鬼魂附身的标志,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叶荆凯的意志再坚定,格斗再利索,也是个从派出所调过来的普通警员,没有本事以一己之力控制住那么大的‘特殊案件’。在夏修永别墅,是陈霁以你所谓的凡人之躯控制住了你,和许纫月、司强两位嫌疑人周旋许久,等到特情局的支援到场的。”
“不可能!”燕惊寒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接他身体的机器再次吱哇乱叫,红绿灯光一时间闪烁个不停。
“而司强似乎在他面前遭到了某种克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面前人没有理会燕惊寒外强中干的怒吼,那非常冷静毫无感情的话继续往下扎他的心:“如果你和他一起撞见‘3·28司雪案’是偶然,那‘4·05东林公墓案’呢?你是如何参与到这个案件中来,又如何再次被卷进‘4·13陈家村案’的?以至于最后,在夏修永别墅冲破封印,最终失控?”
他什么意思?
燕惊寒站在那个人对面,两手握拳紧紧抵在桌面上,几乎咬牙切齿。
而坐着的人却毫不在意,异常冷静地瞪视回来,告诉他:“夏修永到底又为何一定要选择陈霁做遗产赠与人,他的遗产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你已经亲眼见到了吧。“
“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想陈霁那些欲言又止的求助,若有似无的勾引,和刚刚才和他说完的“心意相通”“唇齿相依”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接近是蓄意为之,可没想到蓄意为之的却是那个看起来像猫一样毫无威胁感的陈霁?
再小的猫科动物,在捕猎时都是猛兽。他们会狡猾地让猎物以为自己才是捕猎的那一个。
他们独来独往,是实在很高明的捕猎者。
“我不相信。”
燕惊寒已经在极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了,可连接在他身上的机器依旧发出着刺耳的啸叫。
“这些又有什么证据?不一样是推测吗?”
“我们也不想相信。”面前人很怜悯地冲着他摇了摇头,“但是我们已经掌握了司强的口供,所以陈霁不得不去接受问讯了。”
“我们也希望有完整的证据链,来证明陈霁的清白。”
可是没有啊。
这一切,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指向了那个刚刚喊过燕惊寒“男朋友”的人。
全部都在告诉燕惊寒,陈霁才是那个不可原谅的始作俑者。
燕惊寒身上连接的机器吱哇乱叫,再次发出了耳鸣一样的线音。上面灯光乱闪,数字乱跳,几乎要撑爆这台机器。
门口忽然想起来急促的敲门声:“别问了!现在停止!再问下去他控制不住了,先保护自身安全!”
声音有点熟悉,可是现在燕惊寒的脑子已经被几乎无法控制的情绪占据,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问话的人和书记员一起惊觉而起,他俩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穿防护服。因为当时数据显示燕惊寒这家伙“情况稳定”。
谁能受得了燕惊寒的无名火啊!
门被推开的瞬间,那两个年轻警员被扯了出去。
进来的是果然是燕惊寒见过的人。
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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