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的燕惊寒终于被回旋镖打了,吃上了胡说八道的苦。
如今心里正压着火,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了:“帝君放心,您要是真怀上了,小的保准好好伺候您。但是现在,你现在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
胡言乱语的帝君本就精神不济,吃了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独留燕惊寒一个人在床边坐着。
四下无人,燕惊寒的目光不着痕迹瞥了过去,观察着他刚刚打过电话的那部座机。
他的手机留在特情局,如今不知道正躺在哪个物证袋里,天光更不可能给他发个新的。他现在唯一能和人联系的就是房间里的这部座机。刚才他试过,只能打到前台去,估计是内部线,不能往外部联络,就算能往外打电话,估计也不太安全。
他猜得没错,许纫月不太在意他这个人忠不忠诚安不安全,而史文宣一定会搜他的身。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许纫月是个智商很高的天才,但她的聪明才智有些一根筋。她见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就全放在她“伟大的理想”和她“伟大的作品”上,至于天光的安危,她毫不关心。
但史文宣不同。史文宣看起来像个骗子、文盲,专骗老年人那种。这种形象是他包装出来的,看起来确实就像一个很常见的邪教教主。但按许纫月的说法,他对帝君有种超乎常理的崇拜,听起来不像糊弄信徒,他对帝君是真的非常有信仰。
所以对燕惊寒来说,史文宣反而要比许纫月难糊弄。
这也就是他在进温泉民宿之前,把特情局安在自己身上的监听定位设备扔了碾碎的原因。
那段没有记录仪没有监控的时间段,梁局找他谈了很多。
自燕惊寒失去意识被收容进白房子以来,特情局上上下下不知开了多少场会议,就为了他这么一个“怪物”。海沽市局的级别不够,总局自然要介入,十几场会议的矛盾中心也不过是针对一个问题——他这个隐患的去留。
梁局说,他老娘章佩兰女士,在会议上拍桌子指着人的鼻子骂。
这个问题在他两三岁的时候讨论过一次,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又讨论过一次,如今已经是第三回了。
常言道,事不过三。
他能把封印冲破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就算把封印加强,如果燕惊寒真的铁了心要冲破,那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以想象到,坚持在保留灵眼慧根的前提下,让燕惊寒平平安安从白房子走出去,该有多困难。
这种事情,开会是开不出结果的,只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所以梁局给了他另一条可行的路,假装越狱出去,潜伏在天光中,暗中再与特情局取得联系。如果他能提供线索,再配合特情局将天光一网打尽,那他就是这次行动中的功臣。
如果他有重大立功表现,甚至足以保证他特招进特情局——不必参加特情局联考,只要他能考上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专人专办,这样一来起码能保证他自己无虞,也能让他爹妈免受牵连。
当然,如果他能找出完整的证据链,证明陈霁的清白,那对他更有利。
许纫月那个疯子一定会想尽办法弄走燕惊寒,这就是他打入天光内部的最好时机。
他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不是特情局在编的警员,称不上什么卧底,但和一般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线人却又有所不同。不清不楚的,很多事情只有他自己小心。
梁局给他安排的机会,就是在见司强押送的路上逃走,不管那天他有没有遇到陈霁,他都会那么做。
可陈霁的行为彻底打乱了他的心绪。
燕惊寒盯着床上熟睡的陈霁,只觉得自己像个飞蛾扑火的蠢货——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在场,陈霁以天光帝君的身份从押送车上逃走了。
他再找什么证据链,再怎么想证明陈霁的清白,通通成了徒劳。
燕惊寒想过无数种可能,他这是有原因的,他被天光挟持了,他有苦衷。可刚刚见了面,才知道陈霁根本就……
抵抗,不配合,炸起毛来当一只让人无从下嘴的刺猬。靠燕惊寒的感情来拿捏他,甚至不惜以身诱之,来回避这个话题。
我能信你吗?我还能信你吗?
如果他真的就是那只假装是蝉的黄雀呢?
燕惊寒很想俯下身再摸摸陈霁的脸颊。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陈霁已经做过夫妻了,世间最亲密的关系也不过如此。他们除了肌肤相亲,也本该心意相通的。
但他终究没有伸出手。
他爱陈霁,非常爱,他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前,就能问心无愧地跟陈霁说出“只要你一句话,我甚至可以把命给你”。陈霁也许也对他有些感情,不然也不会在夏修永别墅时压制住失控的自己,以至于提前暴露。
可他尚且还有理智,尚且还没有爱他爱到是非不分,罔顾法律的地步。
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样做。
就当他还在抱有幻想吧。
等一切真相大白,如果他们两个今后真的要到刀兵相向的地步,那他会亲自扭送陈霁回特情局的。
燕惊寒靠坐在床头,昨晚窗帘没有拉严实,留了一线之地。如今就从那一线之地中露出一点阳光来。晨光微熹,在陈霁的身上画出一道窄窄的线,而他置身于黑暗,晦暗不明。
好安静。
不知道这样安静的时刻,还能持续多久。
燕惊寒在床头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光大亮,直到天光遣人来喊陈霁起床。
几个所谓的师弟鱼贯而入,低眉顺眼的,捧着一套崭新的道服要替陈霁“更衣”:“今天是大祭的正日子,耽误不得,请帝君起身吧。”
陈霁半靠在床头,眼见着有些不耐烦,伸手点了个人:“让他来,其他人都退下,不用伺候了。”
他点的是抱着胳膊在一旁兴致缺缺不大高兴的燕惊寒。
燕惊寒不知道那几个师弟心里是怎么想他的,总归那几个人一进来看燕惊寒的眼神都透露着古怪,要看不看的。
燕惊寒当然看见了他们这种表情,看男宠的眼神大致也就是如此。这倒霉男宠伺候了帝君一夜,骤然又被点了名,当场就“啧”了一声。
装大尾巴狼装得还挺像啊!
所有的师弟当场侧目,看得燕惊寒想翻白眼。他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挥手让那几个都下去,自己捧那套道服给张开手的陈霁“更衣”:“这帝君的日子过得好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干什么都有人伺候着。”
“是啊。”陈霁又眯眼笑了,燕惊寒蹲着,陈霁站着,他很少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自己,“都说你昨天伺候得好,今天奖赏你的。”
从织金袖口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光用两根指头就抬起了燕惊寒的下巴:“别人给我换衣服,你就不吃醋?”
他不说还好,一提这个,燕惊寒就咬牙切齿泛起酸来。
吃什么醋!他没有!陈霁又不是彻底没穿衣服!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带上了火气:“这我哪敢!您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哪来的这等资格。”
这一说话,两个人的眼神一下子对上了。陈霁看着他,似笑非笑,近乎有点嘲弄的意味。
娘的,气死他算了!
燕惊寒低下头去,不再和陈霁对视,手下动作飞快,没两下就给陈霁系上了氅衣:“今天又是去干什么?”
“刚才来的弟子不都说过了,今天是大祭的正日子?”陈霁面对穿衣镜,自己又给自己正了正衣冠,用余光看了一眼镜子。
燕惊寒撑着腿坐在床边上,只在镜子里露出半张脸来。
他也在看镜子里的陈霁。
镜中是陈霁的脸,镜外是陈霁氅衣的仙鹤,他就这样定定盯着那仙鹤看:“上回大祭是为了帝君降世,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想想天光的教义,你觉得能是求什么?自然是求我庇佑万方信徒,福泽他们能万寿永生。”
好官方的回答,这种答案不用问燕惊寒就能想到。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究竟要以何种方法展开这次“大祭”。
天光这次卷土重来,夏修永去世要选择新帝君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总不至于只有这么简单。
看陈霁的样子是完全不打算配合了,燕惊寒觉得接着问他还不如去找许纫月碰碰运气。
总归他们答应了自己,要让他知道“3·28案”的详细真相,套起话来也方便。
不过,天光这群人,是打算直接在温泉民宿这里展开祭祀吗?
昨天燕惊寒打听过,最近这段时间民宿都不营业。这让燕惊寒立即想起了当时的长生观地宫——长生观就是借着修缮的由头,在地宫里展开宏大祭祀的。
所以他一开始以为天光确有此意。
燕惊寒转身走了几步拉开房间的窗帘,外面的信徒弟子们忙忙碌碌,正准备着今天大祭所需之物。
但如果要准备这样多的东西,实在不像是要在温泉民宿中直接祭祀的模样,反而像是要进山。
在面对天光这样的邪教时,千里追踪符比电子设备更容易暴露。但燕惊寒先前为了避免史文宣动用多种手段搜身,早就销毁了定位设备,所以温泉民宿的坐标应该已经传了回去。
可如果要进山,又该怎么将具体的活动坐标传出去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