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该怎么和局里取得联系,这事你不用担心。局里安排我过来,原本就是考虑到了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顺风看着燕惊寒担心的神情,拍了拍自己道袍下的铜钱串子,“我的证件是4打头的,我自有避开史文宣的耳目和局里取得联系的方法。”
4打头啊,那还确实挺少见的。
特情局里最常见的是0打头和1打头的证件号码。像他老爹老娘,包括周若冲,都是道家修士,证件号码全是1开头。
4开头代表的是——其他。这就包含很多了,除开国内四大宗教之外几乎其余比较小众的民间玄门几乎都可以囊括其中。他以前就认识一个叔,老家是东北的,在海沽工作过一阵。那位叔以前是个萨满,甚至会出马仙。
不知道这位用铜钱串子的“顺风”到底是哪个教派的。
顺风不说,燕惊寒也不会问。只见她手脚麻利把阵法补完,指着倒霉的苦瓜师弟问:“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没多久,一会儿就醒了。”燕惊寒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顺便挨个敲了敲他头顶的几个大穴,“要叫起来吗?”
顺风一点头,燕惊寒便在他头顶大穴连击几下,照着他的耳朵就喊:“喂喂喂!你是晕碳还是低血糖啊!怎么说睡就睡了!”
可怜的苦瓜师弟悠悠转醒,看着眼睛两张貌似关切的脸,与他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啊?”
“啊什么啊。这种时候也能睡着,一点警惕心也没有。”顺风把腰一叉,在苦瓜师弟面前很有一副小领导的样子,“该换岗了,东南顺三,赶紧去。”
那师弟“哦哦哦”应了一阵,莫名其妙抓着脑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他睡眼惺忪,刚往前走了两步,就抖如筛糠。
“怎么回事?”
燕惊寒一回头,就看见了令苦瓜师弟抖如筛糠的罪魁祸首,果然是史文宣。
燕惊寒避着史文宣的目光,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顺风。史文宣对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信任可言,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个强行管控起来的定时炸弹。他现在还能跟自己勉强和平共处,远不是许纫月要求或者他们的傀儡帝君“离不开”自己这么简单,这次大祭恐怕有什么一定要用到自己的地方。
否则,燕惊寒觉得史文宣可能连看也不想看见自己的。
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定会加重史文宣的怀疑,反而影响到顺风该做的事。
还不如干脆摆烂,什么也不要解释,让顺风这个“自己人”来说话。
顺风素质过硬,根本不需要燕惊寒做过多的解释或者是打眼色,直接两步上前,冲着史文宣行了个礼:“教主。”
顺便还拽了一把旁边的苦瓜师弟,一把就将这二愣子的腰拽弯了——他光顾着害怕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行礼。
史文宣并不说话,就那么居高临下看这点头哈腰的两个人,等他们给自己一个解释。
在他的威压下,顺风也果然如他所料一般紧张了起来:“我来找师弟换岗,刚好看见他身体不太舒服,有点低血糖。”
史文宣从鼻子里出气,“嗯”了一声:“从前怎么没听你报备过?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控制不好,我还选你参与大祭干什么?我要早知道,就连温泉民宿都不带你来。”
他刚斥责两句,立即就觉得这其中有哪里怪怪的,忽而掀起了眼皮:“每个人不都发了补给,你连把吃的塞进嘴里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这……”这个苦瓜师弟估计平时没什么机会直面教主回话,一时间脑子都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手就指着燕惊寒,“他把我的补给都要走吃光了!”
顺风立即就接上了话往下说:“是的,燕师兄要走了他的压缩饼干——整包。”
燕惊寒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也引着话题光往压缩饼干上靠,他大剌剌把手插进兜里:“史文宣,你是给他们配了补给不错,可是你没给我配啊。”
“真是让你失望了,不,是让许纫月失望了。我这个作品倒也没有那么伟大和成功,实在是没练出辟谷的功夫来,饿了当然要自己找吃的。”
史文宣把他的眼珠子轮过来,老鼠觅食一样上上下下把燕惊寒打量了个透。如果是苦瓜师弟,估计早就被这样的目光吓得要瘫软在地。可燕惊寒的早就练就了一番厚脸皮,在这样开水一样浇下来的目光中依旧能保持厚皮死猪屹立不倒的气势。
他人高马大,也不向着这所谓的教主点头哈腰,说什么都好像是理所应当。那背着手方才气势还盛的史文宣在他面前顿时显得有些佝偻。
他甚至需要抬起头来看燕惊寒。
史文宣大约是感受到了,脸色很不好看,发起灰来,更像个视力不好的老年老鼠了。可这种脸色之下他竟然强扯嘴角硬露出几分笑容来,看得那苦瓜师弟再次哆嗦了起来,史文宣兀自笑了几声:“没有给你发补给,自然是因为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吃。”
他眯起眼睛,第一次对燕惊寒和陈霁的关系透露出一种极端的鄙夷:“帝君等着你用饭呢。每个人都说见过你,可我到处都找不见你,原来竟然可怜到在这里讨别人的东西吃了吗?”
燕惊寒看着他的眼神,心里觉得好笑。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前面的态度还是对他这个“外来者”的怀疑,那现在的表情就完全是在泄私愤了。
一个追求“万寿永生”的人,也许依靠着种种手段能得到比一般人更长的生命,就像陈家村那群朽木枯骨一般的老人。可“长生不老”这件事,他却只做到了一半。
他也许能长生,但他并没有“不老”,他毫无办法无法克制地走向了衰老。所以他憎恶死亡,同时又疯狂嫉妒着这样年轻鲜活的生命,他见不得这个,这让他真的变得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可怜可悲又可笑。
所以他只能从燕惊寒那个不那么常见的性取向入手,连带着嘲讽他在天光、在陈霁面前是靠别样的“裙带关系”上位的。
感觉确实是,破防破得有些厉害了。燕惊寒可不在乎这样的眼光。
不过,燕惊寒乐得看他破防,起码和苦瓜师弟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他满不在乎点了点头,跟着那位可怜的老鼠离开了顺风和苦瓜师弟的身边。
顺风顶了苦瓜师弟的岗位,赶人到新的站位去,全程没有给燕惊寒再多一个眼神。好像根本没有之前那样一番对话。
洞中全是雨后的潮湿,烂泥附在鞋上,有些黏鞋底。他们顺着路往回走,再次到了那一处天然的天井,燕惊寒发现这里不再飘雨丝,下意识仰头往上看去。
不下雨了吗?
随着抬头,他看见一轮满月挂在天空中,有一半不知被什么染成了血色。那血色一点一点蚕食鲸吞,以极慢的速度要将这轮满月吞吃殆尽。
天狗食月,婵娟泣血。
燕惊寒看见这样的天相不由怔愣了一秒——今晚有月全食?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接触过网络、看过新闻和天气预报了,自然不知道这天晚上有月全食,而且还形成了血月奇景。但他一看见这样的场景就忽然明白天光选择这天的意义,以及为何一定要选择在天黑前赶到这一处石窟了。
就是为了等月全食,就是为了等这轮血月的。
血月之下,石像旁边,坐着天光的现任帝君。
陈霁的脸色比燕惊寒离开的时候还差几分,几乎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他任由信徒给他眉心点胭脂,沉默不语,只一双眼睛格外亮,只看了燕惊寒一眼,就让他觉得灼人。
还有其余几个信徒弟子在他跟前摆了些食物,甚至还往上散发着热气,东西是现做的,但陈霁只坐在原地,没有一点要动筷子的意思。
发烧确实会让人食欲不振,但这样水米不进,一会儿怎么吃药?
燕惊寒想着,难免又起了点火气,两步过去,扯过个凳子就在他旁边坐下:“帝君,这种时候就不要挑食了吧?”
陈霁掀起眼皮,眼神又是凉飕飕的。燕惊寒最讨厌他这种神情,和他们不熟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眼神发凉也不过是嫌弃他,可现在这种眼神,只让燕惊寒觉得他现在与天光其他的信徒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都是“刍狗”。
“斋戒。”陈霁只扔给他两个字,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分出目光给他,“你不是饿了,到处找人讨吃的吗?这都是给你的。”
燕惊寒看过去,陈霁闭上眼睛,原本清秀的面庞看起来竟然和身后的石像有些神似,而那正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在他面前,又何尝不像是一种祭品。
香烟牲飨,顶礼膜拜,这才是他该有的命运。而刚刚和他说的两句话,反而像是不该存在的。
“我不吃,我饱了。”燕惊寒拒绝接受信徒递过来的筷子,他气都气饱了,“你不如把这些分给还没吃饭的人,也算是给帝君积德。”
陈霁没有睁眼,只是冲着信徒的方向点了点头,果然这群人将饭菜撤下了桌,分发去了。
燕惊寒的火气更大了,哪怕陈霁确实是按着他说的去做的,一步都没有错漏。可他从进了天光见了陈霁开始的那股邪火就从来没被压下去过,反而还愈演愈烈了。
他火冒三丈,一把扯过了陈霁宽袖下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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