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夜忱阑就为苏倾介绍起这里的风物人情来。
他舒畅地仰望着天蓝的穹隆,笑着对她道:“这里的人的供奉神明并没有实体,他们信奉的是苍天。这里也还保留着母系氏族的制度,权力掌握在族中位高权重的女人手里。”
所以襄河郡的城主与各部族族长都是女人担任,靖王册封也只册封了城主之女为郡主,并没有封城主长子为郡王。
草原上的牧民住的都是像军帐一样的毡房,他们有穿着异域的服饰,却也有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袖衫罗裙,说着同他们一样的语言,这让苏倾不由觉得诧异。
夜忱阑看见了,继续对她讲解道:“随着人界经年累月,沧海桑田,他们有很多人已被靖人同化,与靖人通婚,习惯风俗也有与靖人相同之处,语言相通自也不是问题。”
二人就这样边走边说,渐渐已深入草原腹地,走得远了,寒冷的风自原野上刮过,草地上尽是些枯草根,放马人手拿些长鞭带着数十匹骏马在山坡上艰难地觅食,身形同那些马儿一般消瘦。
早听闻靖北对襄河郡马赋繁重,这些牧民家家户户每年都要向靖北上交足数的马匹,病了得治,死了得赔,而这样寒冷恶劣的时节,连人都吃不饱,更何况是这些饥肠辘辘的马儿。
远远地河滩上传来了清脆的珠玉相击之声,一个身着红纱红裙的姑娘骑着马过来,马儿奔跑颠簸,晃得她罗裙上石榴色的玛瑙珠串叮当作响。
她来到一处毡房前,对着守望山坡的中年女人灿烂一笑道:“大娘,家中养的马儿都还好吗?”
那毡房中裹着头巾的中年女人赶紧走出来,将右手握拳按在胸前行礼道:“参见郡主,华珠郡主,您来啦!”
红裙姑娘让她不必多礼,笑着指了指身后满车的草料对她道:“我跟母亲说了,将金帐养马的草料匀了些过来,分发给你们。”
毡房中的中年女人一听,紧张地连忙摇着手:“郡主,这怎么使得!”她知道,这些草料都是从金帐的贵族们蓄养马匹的口中省出来的。
红裙姑娘笑得如草原上的明珠一般璀璨夺目,直率地开口道:“没事,今年年成不好,山坡上的草料稀疏,你们四处迁徙,要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放马,有了这些,你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说着她就命人将草料运进马厩,自己抓了把草料,像只小鹿一样跑到远处的山坡上,去查看喂食那些马儿。
原来她就是洪公公极力推荐与夜忱阑联姻的女子,这位华珠郡主当真是个纱巾卷发,笑眼半弯藏琥珀的异域美人。
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心地善良,竟能屈尊降贵,亲自出来体恤民情,实在是不可多得。
苏倾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又不经意地看着身边的夜忱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就在此时,耳中忽地传来弓弦之声,三支锋利的箭矢向着他们疾射过来,划出一道凄厉而尖锐的风鸣,没入离这些骏马蹄下不到半寸的荒地中!
刹那间那些骏马扬起前蹄数声长嘶,躁动不安起来,疯了似的开始横冲直撞,在领头的黑马带动下,向着山坡下正在欢快喂马的华珠郡主冲了出去。
那放马人大惊失色,顿时挥舞着手中马鞭惊呼道:“不好了!马惊了!郡主快跑!”
眼看着数匹惊马踩踏着荒草枯根狂奔而来,那位异族大娘吓得魂飞天外失声叫道:“郡主小心!郡主殿下!”
苏倾见势急掠出去,一把抱住被吓得惊惶失措立在那里浑身颤抖不能动弹的华珠郡主,身形向后一仰,二人就急滚下山坡,可是那些骏马依旧在她们身后暴躁狂奔,凶悍的铁蹄像是要踏平草原。
夜忱阑见苏倾冲了出去,心中大惊,飞身一个箭步跳上领头的那匹健硕黑马,使尽浑身解数死命拉紧马缰,那马儿纵蹄半立在空中一声长嘶,终于缓过劲来,伴随着其他的马儿同样的几声嘶鸣,终于都清醒过来,止住了脚步。
夜忱阑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马儿跳下马来,赶到她们身边,急问道:“夙倾!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倾摇了摇头,坐起身扶起倒地的华珠郡主道:“郡主受惊了,没事吧?”
华珠吓得脸色惨白,泪盈于睫,她缓了几口气,摇了摇头道:“还好有你们相救,我无碍。”
苏倾想起了方才射向马匹的三支羽箭,分明是有人故意惊马,想要蓄意谋害,便问华珠道:“这是有人故意所为,郡主可知要害你的是何人?”
华珠撑着吓得酥软的身子被苏倾扶了起来,矛头直指向一个人生气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我那个兄长苍术咯。”
这苍术便是襄河城主的长子,据探来的情报,此次襄河郡意图叛出靖北的辖制,也是由他从中作梗。
紧接着只听华珠又道:“我那兄长一心就想着让部族脱离靖北,自立为王,好改变部族多年来受女权的控制。”
苏倾没想到她会对他们这些外人说得如此直白,看来这华珠郡主倒是个心性单纯,爽朗率真之人。
这时华珠的眸光落到了苏倾身边的夜忱阑身上,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惊叹地道:“呀!姐姐,你这位情郎长得可真俊!”
夜忱阑此时的脸都涂成这副模样了,这位华珠郡主竟然还看出他的长相,许是他的五官过于出众不凡的缘故吧,不过对于这“情郎”二字,还是苏倾觉得有些刺耳,正色与她道:“郡主莫要胡说!”
华珠疑惑地看了看苏倾,像是要看透她眼睛似的道:“我可没胡说,我看他方才那紧张你的样子,瞎子也看得出来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苏倾回避了她的目光,默然半天,与这小姑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华珠笑出了声,那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取笑她道:“放心,我已经心有所属了,不会跟你抢的,我还是最喜欢我的承欢哥哥。”
“承欢哥哥?”苏倾的眸光闪动,听这名字似有些耳熟。
“是呀,他就是前来求亲迎娶我的靖北煜王殿下,夜承欢哥哥啊。”华珠高兴地道,似乎提到这个名字就开心得不得了。
没想到这位承欢王子才来短短几日,竟是已把小姑娘哄得芳心已许,非他不嫁了。
华珠一想到夜承欢,嘴角就浮现出了甜如蜜糖般的笑容,继续道:“承欢哥哥说了,他回去后定会向他父王谏言解决如今养马草料不足,牧民饥寒交迫的问题,他还许诺一定会保护好我,和我部族子民。”
看来此次收复襄河郡一事已被这位靖北煜王夜承欢抢得先机。
苏倾回过头去,望着一直在她身后静静听着不发一言的夜忱阑,不知他现在心里是何想法。
说到这里,华珠像是邀请一般对他们道:“你们来得正好,今夜是我们部族一年一度的红苍节,襄河六部心有所属的年轻男女都会来我部族的苍华神木面前,祈求苍天庇佑成全。男女二人会一起在神木上各系上一条红绸,若是红绸并未随风飘散,便是得到了上苍的祝福。”
“红苍节?苍华神木?”苏倾听这名词觉得很稀奇,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华珠知道她不懂这里的风俗,便立刻高兴地为苏倾讲解道:“是呀,祖辈相传,这苍华神木是能通达上天之树,会向我们传达昊天的神谕,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着我们整个部族,是我们这里最崇敬的神物。”
华珠顿了顿,看着苏倾跟夜忱阑,慧黠地一笑道:“我们部族可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没有什么礼教约束,男子若是想求娶喜欢的女子,都是要当众表达爱意,向女子求亲的,这棵苍华神木代表苍天就是他二人的鉴证。”
说着说着,华珠脸颊上泛出了桃花色,羞赧地垂下头道:“今夜,承欢哥哥会在苍华神木之下,全族人的面前向我求亲,共结连理,以示靖国与我部族联姻之好。”
苏倾听出了她小女儿家的情思,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今夜的庆典夜承欢会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闫嵩作为随行宦官,也会出现在那里?
她正想着,不料身旁的夜忱阑直接替她做了主道:“那真是要恭喜郡主殿下了,这红苍节我们定是要去的,我对她以心相许多时,只可惜造化弄人,至今未能有个结果,今晚刚好乞求上苍成全。”
华珠一听不由多看了他二人几眼,高兴道:“那晚上你们可一定要来啊,相传若是两人真心相爱可以情感动天,苍华神木会开满一树红花,为此二人以天为证,天赐良缘。”
“华珠,你又到处乱跑,现在外面很危险,还不快随我回金帐。”一个锦裳华裙,气质高华的中年美妇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向他们走了过来。
华珠见了,忙跑过去欠身行礼道:“母亲,让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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