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露芙蓉承恩出来后被御赐的软轿抬回了别馆,宫人们随后就来宣了旨,封露芙蓉为蓉贵姬,赐容华殿。
于是这容华殿的大门很快就被各宫妃嫔及前来道贺的王公贵胄们给踩破了,这些人送礼的送礼,巴结的巴结,好生热闹。
“恭喜娘娘!”露芙蓉的贴身婢女明莲带着宫中新赏赐的一众宫婢侍从,向主子行礼。
蓉贵姬对着铜镜,梳理着妆容,尽显得意之色,“想我露芙蓉天生丽质,姿容无双,要我去给一个落魄质子做妾,绝不可能!”
明莲巧笑着为蓉贵姬清点着礼单,一边念一边赞叹道:“娘娘您看,今日光收到各宫的贺礼都数不胜数,王上更是赏赐了八大箱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可见对娘娘的宠爱!呀!贵妃娘娘的赏赐更是丰厚呢,是一对红翡流金步摇呢。”
蓉贵姬半合着美眸,还有些倦怠地被人搀扶着坐到榻上,立刻就有明眼的宫婢上前为她捶腿揉背,昨夜还真是累着了,她媚眼如丝地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如今是我宠冠后宫,她们各个前来巴结,为自己筹谋铺路,好让我在王上面前美言几句。”
明莲继续清点着礼单,还颐指气使地对着身边的宫婢使唤着,让她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去这里挪去那里。
她下令了半天,却见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在那些宫婢中躲躲闪闪,生怕她瞧见似的。明莲一眼就认出了是谁,便很是生气地指着她道:“你,过来!”
那婢女被她指得吓了一跳,深知自己是躲不过了,只得提心吊胆地走了过来。
明莲瞪着她没好气道:“你这一大晚上都去哪了!要你守着姑娘,你怎么人就找不着了!”明莲想到今早露芙蓉在琅嬛暖阁得蒙完盛宠出来,身边却找不着使唤的人,要不是她机灵掐好了时间赶过去安排好一切,还不知要出怎样的乱子。
“我……我……”婢女被她那凶样吓得有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我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情急之下就去换了一身。”
明莲见她那样子就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这人平日里就是笨手笨脚的,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可她偏偏还要与这种人一同伺候姑娘,真是想想就为自己鸣不平,气不过。
好在如今她家姑娘已经是蓉贵姬了,这身边哪能没个一等宫女什么的,改明儿趁着娘娘高兴,让她把自己的地位也提一提。
想了想,明莲挺直了腰杆,拿出以前听说过的贵门大院大丫鬟的威严来,训话指责道:“苏倾,我可告诉你,如今娘娘是蓉贵姬了,这里是王宫,也不比民间章台柳巷,日后可得机灵着点,要不是现在娘娘刚封了贵姬又得了赏赐,心情好,没有同你计较,否则有你好受的!”
苏倾慌忙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知昨晚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在草丛中晕倒了,还离得这么远,她问人找了好久才找回来。并且她昨夜那身衣服竟然还沾了血迹,吓得她回去赶紧把衣服换了。
明莲见自己的架子摆足了,人也训斥过了,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许多,便不耐烦地使唤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跑进来通报:“娘娘,风涯世子领着众公子们来了。”
“哦?让他们进来。”蓉贵姬听后杏眼一眺,面如春风,端坐起身子摆出嫔妃的姿态来:“现在说来我也算是他们的长辈了,过来拜见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多时,宁风涯一身锦缎织袍,气宇轩昂地大步迈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王宫里长大的那些公子哥们,夜忱阑也在其中。
“怎劳风涯世子大驾。” 蓉贵姬笑盈盈地说着场面话,端坐在主位上,等着这些王子过来参拜。
可宁风涯却是跟没听见似的,全然没把她放眼里,连基本的礼数都免了,开口就直截了当道:“我今日不是来找蓉贵姬的。”
露芙蓉笑容僵在脸上,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却还是赔着笑道:“那不知世子此来何意?”
宁风涯望向蓉贵姬,手却向她身后一指,道:“你就是昨晚在升月台下守值的婢女?”
苏倾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此时她身旁的宫婢们都不由自主地吓退了一步,只把她推到了前面,她只得惊惶地站在那里,颤抖着声音道:“是,是婢子。”
宁风涯忽然收敛了平日里的随和之态,转而全身围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冷声道:“昨夜宫里进了刺客!”
在场的人无不噤若寒蝉,大家心里都清楚,入宫行刺一事可非同小可,弄不好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宁风涯冷厉地扫了她们一眼,眼神如刀地质问道:“为何你家主子承蒙雨露的当晚,宫里就进了刺客?”
此话一出,蓉贵姬本还洋洋得意的脸上立刻花容失色,她从主位上站起身,哀求道:“世子殿下!本宫冤枉啊!此事与本宫并无关联,还望世子明察!”
宁风涯懒得理会她,只道:“此事本殿自有公断。”他瞥眼转而又质问起一旁的苏倾道:“昨夜你既在升月台,你可有看清那刺客的身形样貌?”
明莲听得心中惶恐不已,她想到一大清早苏倾没了踪影,不知去向,难道……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婢女身上,无不是凝神屏息,时间仿佛凝滞。
夜忱阑也在静静地看着她,他表面神态平静无波,手却紧紧攥在袖中,只等着她说出一个答案。
苏倾当然看见了夜忱阑,想起昨夜那一队御林军侍卫折而复返,而后她就人事不知,心中更是惊恐不安,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被吓得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宁风涯的目光,半晌才道:“没有,婢子没看见。”
“大胆婢女!竟敢说谎隐瞒!你可知该当何罪!”宁风涯剑眉一竖,厉声呵斥:“昨夜那刺客在升月台连杀了十几名御林军侍卫,你居然说你没看见!”
苏倾整个人一哆嗦,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但她还是极力争辩道:“婢子不敢!多给婢子几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世子啊!我昨夜只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而后就是刀剑打斗之声,吓得拔腿就跑了,没想太过害怕,竟是晕了过去,再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宁风涯听完她这一番说辞,紧盯着她,眯着眼喝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婢子说得句句属实啊!”苏倾跪在地上,尽量克制住自己快要抖如筛糠的身子,慌张回话。
蓉贵姬见状,想着若是她容华宫的人有问题,那她也难脱干系,忙澄清道:“你这女婢,今早就不见人影,我当你跑哪去了,原来是吓晕了。”
宁风涯寻思了片刻,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脸上的戾气这才有所收敛,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笑容道:“既是如此,那此番就惊扰蓉贵姬了。”
蓉贵姬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客客气气地道:“风涯世子身为储君,为王上的安危忧心也是应该的。”
宁风涯点点头,之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也就告辞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送礼拜会,被这一出搞得兴致索然,还添了几分心有余悸,容华殿内跟着宁风涯一起前来的人也都不再多留,各自散了回去。
夜忱阑跟着那一众王孙公子也要走,只听一声娇美的女声传来:“忱阑世子请留步。”却是被蓉贵姬给叫住了。
只见她袅袅婷婷地向着夜忱阑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道:“昨夜本宫闲来去升月台练舞,不想得蒙王上恩泽,看来我与世子并无缘分,也只能道句望日后各自安好了。”
她这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王后欲将她赐予夜忱阑琴瑟和鸣,而今却成了老凉王的宠姬,本该是一段佳话,现今却被各宫传为笑柄,表面上是向这个被绿了世子解释清楚,可实际上是她方才被宁风涯压制,总觉胸口憋闷,便想找个人撒撒气罢了。
夜忱阑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也回以一笑,道:“娘娘多虑了,既无缘分,自不必强求,只是这宫路漫长,难免寂夜寒凉,还望娘娘好生珍重。”说完,他再无多言,转身离去了。
蓉贵姬气得一跺脚,怒骂道:“好你个靖北质子,这是在拐着弯子说本宫也会有失宠的一天,看本宫来日如何收拾你!”
*
琼浆河畔有二十四明月楼,是这凉京城中最热闹的章台柳巷。
不管是霓裳舞曲,还是玉人吹箫,你想要的,这里都有。而这浸月楼则是其中最好的一座。
刚踏进满是雕梁牡丹的樊楼,老鸨儿秋妈妈就涂脂抹粉地笑脸迎上来,她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干练精瘦,风韵犹存,遥想当年也是个姿容绝色的美人。
她笑靥如春,满面讨好地道:“忱阑世子呀,您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啊,今个儿想找哪位姑娘作陪呀?”
夜忱阑一张手中折扇,春风拂面地一笑道:“当然是找这楼中最好的姑娘。”说罢便随手给了她大把银钱,摇着折扇上了楼。
老鸨儿收好了钱,一步三摇地紧跟在他身后,一边为他引路,一边口中连连赞道:“忱阑世子的眼光就是高,我们这儿的姑娘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若说最好的,那也只能非他莫属了。”说罢,她为夜忱阑推开了一扇陈设雅致独到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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