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浸月楼

夜忱阑笑着走了进去,关上门,而后就熟门熟路地来到茶几上坐下,看都没看床榻上的美人一眼,只将手中折扇随手一扔,为自己倒了杯茶,因为不论他选的是哪位姑娘,前来接待的都只会是眼前的这位红衣公子。

“你又来了。”床榻上的男子轻起薄唇,似笑非笑,声音阴柔,带着绵长的腔调,顾盼流连间皆是韵味。

夜忱阑独自喝了口清茶,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沉声道:“怎么,我花了钱的,你不想招待我?”

那红衣男子以手闲支着头,躺在榻上媚眼一眺道:“若是恩客嘛,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可你不是。”

夜忱阑懒得理他,只揶揄道:“我不是恩客,可你也不是戏子啊。”

红衣男子以手掩面,一颦一笑,眼波流转,春意正浓,竟是比女人还要风情万种,他痴痴一笑道:“谁说我不是戏子?我可是这浸月楼里最有名的当家人。”

“是呀,你红夜红当家的名号别说是这浸月楼,就是整个章台柳巷,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你真的想当个戏子吗?”夜忱阑忽地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就像是早已将他的内心都看了个透彻。

原来,这座浸月楼的老板表面上看是方才涂脂抹粉的老鸨秋妈妈,而实际上,这位红夜公子才是真正的掌事人。

红夜红当家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了,他坐起了身,正经地理了理衣衫道:“说吧,找我何事?”

夜忱阑也端正了神色,道:“王城有两千精锐暗骑连夜调动了,西行去了晏王都。”

红夜听后直接白了他一眼,揶揄道:“你这质子当的,这些年可真没闲着。”

作为靖北的暗探,红夜当然知道,他这位名义上的世子,实际上的质子,在靖北的地位,并不如他的封号这般风光。

红夜犹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春雨夜,夜幕深沉,他一个人在雨中,刚杀了个潜藏在浸月楼附近准备递交密报的下凉暗哨,正在清理尸体,后面却传来了令人胆寒的声音,“是你,你是靖北的暗探。”

红夜心中一惊,雨水浸湿的衣衫让他的脊背都凉透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缓慢地移步转过头,却发现站在他身后的竟是个稚嫩的孩子。

那孩子在雨水中显得异常的镇定,眸光清亮,脸上的神情实在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与冷静,只听他开口,笑着对他道:“我是靖北世子,夜忱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红夜警觉地发问,手中的匕首已准备伺机而动,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已足够隐秘谨慎,可却还是被人发现了,并且这孩子还说他是靖北世子,这怎么可能!

男孩只是平静地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个男人的尸体道:“因为,你杀的这人,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红夜明白了,难怪这个下凉暗哨的行踪会暴露得那么快,原来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引他去除掉此人的,红夜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男孩来,居然大胆到利用敌人为自己办事,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手段,实在是让人遍体生寒。

“如若我不现身去杀那下凉暗哨呢?”红夜想了想,又问出了另一种可能性,“若是我今晚不出现,那这个暗探岂不是要带着密报逃脱,而你的计划不是也会落空?”

“那我就杀了他,拿着他手中的情报再来找你好了。”男孩望着他,斩钉截铁地答道,表明他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

想及此事,红夜至今都有些心有余悸,有些失神。

夜忱阑见他的神情有一时的恍惚,不由勾起嘴角,将他的思绪拉回来,言归正传道:“这两千精锐暗骑去奇袭晏王都的消息应该尽快上报给靖北密府,派靖国暗骑拦阻截杀,否则靖北与下凉势必会战事重启,兵戎相见,到时候……”

“我只听靖国密府的指派,听从王上调遣,你无权指使我。”红夜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很是不情愿。

其实他心里却是在想,靖北多年来战事一直屡屡失利,割地求和,靖北早已被强邻的各国给打怕了,如今要靖王冒险出兵,只怕没那个胆量。

再说,自打先王驾崩,这靖王宫里的王后雍也氏一直在忙着争宠,而靖王夜庸也在忙着夺权,扶持外戚,杯酒释兵权的事也没少干,以至于本就多灾多难的靖北王朝一度积贫积弱,无力对抗外敌。

夜忱阑自是看出了他在顾忌什么,忽然审视着他的眼睛,很笃定地道:“我相信你会去做的。”

“你就那么自信?”红夜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自以为是到让人觉得不舒服,让人讨厌。

夜忱阑的目光却是柔和了下来,对他道:“因为你与我的志愿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靖北疆土稳固,百姓安平乐业。”

红夜一怔,有些动容,却仍是没好气地道:“你要知道,即便我密报上去,这封密信也会被压下来,因为没有人愿意担这样的风险。”

的确,若是派暗骑去截杀下凉的两千精锐,成功了倒还好说,可一旦失败了会直接挑起靖凉两国的战事,毕竟谁也不愿主动出头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况如今的靖北密府在太尉雍也楠的掌控之中,以他雍也氏那一贯是无利不沾身的做派,只怕这封密信到他那里就会被压下,根本到不了靖王的手中。

夜忱阑当然知道其中利害,可他还是坚持道:“那就想办法匿名给各个密府指挥使及其下密署都发一封,想我靖北总会有一腔热血的忠义之士去做此事的。”

“夜忱阑,你还真是阴险狡诈好手段!”红夜不由讥讽地大喝,要知道,擅自发密信给密府各署,他就是逾矩行事,上面追查下来,连他都要问罪受罚,再者,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利用忠义之士的报国之心,就等着有人为国牺牲,愿者上钩。

夜忱阑没有辩驳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重地道:“只要是为了靖北,这么做就是值得的。”

红夜沉默了,之后,二人在这锦绣雅间内皆是一阵静默。

良久,红夜叹了口气,开口道:“明日我会多备几只信鸽。”

夜忱阑点头,就知道他会应允,与他打交道了这么多年,传递了多少情报,他们之间的配合还是很默契的。

此事已毕,夜忱阑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托你查的麓云郡的那个女孩,可有消息?”

红夜瞪了他一眼,刚给他带来件麻烦事,这厢都还没解决,这人怎么又来了?于是他冲着夜忱阑大喊道:“这女孩你都让我查了十年了,还不死心?”

谁知夜忱阑一脸肃容,更加坚持道:“哪怕有任何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放弃!”

红夜觉得有些头疼,真的是很不耐地道:“我早就说过了,那麓云郡的苍云岭之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村庄,也没有什么姓苏的人家,至于你说的那个叫苏倾的女孩,就更是无迹可寻了!”

夜忱阑的情绪激荡了起来,提高声音道:“不可能!我当年明明就是被她所救,还在她家住了几日,那个村子还有十几口人的!”

红夜真是拿他没办法,觉得这人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过死心眼,他继续道:“这些年,别说是整个麓云郡,就是靖北跟下凉我都派人去打听了,可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说到这,红夜忽地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神情,肃然凝视着他,道:“夜忱阑,找了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你说的那女孩,要么就是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已经死了!再说,你就这么相信接你回去的那队玄甲暗骑吗?”

“不会的!”夜忱阑站起身厉声大喝,情绪都有些失控,其实他不是相信那个来接他的老宦官和玄甲暗骑,他只是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罢了。

*

这容华宫的日子比之在秦楼楚馆的时候,苏倾只觉得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经过上一次宁风涯前来容华宫质询刺客一事,本就被嫌弃笨手笨脚的苏倾现在更加不受待见了。

同与她侍奉露芙蓉的侍婢明莲成日里对她颐指气使,使唤来使唤去。

不过,以苏倾的性子,她也总是逆来顺受。

这一日,蓉贵姬刚刚侍奉完老凉王,身子困乏地回到了容华殿,明莲就早早地指挥宫人们为蓉贵姬准备好了浴池,让她沐浴解乏。苏倾也被安排为蓉贵姬梳头整理发髻。

“娘娘,娘娘,贵妃娘娘差人送来了金兰帖,请娘娘过去,要与娘娘义结金兰呢!”明莲谄媚地对露芙蓉递上了金兰贴,又道:“说来这几日,数贵妃娘娘与娘娘您最亲近呢。”

说来,凉王后给了露芙蓉一个贵姬的封号后,蔷贵妃反倒是与她走得格外殷勤了,不时就约露芙蓉一同赏花游园,有好东西,都先想着送来容华殿,说是不知怎的与她一见如故,甚是投缘。

露芙蓉知道自己盛宠在身,当然也欣然接受。

蓉贵姬莹白吹弹可破的身子浸在洒满花瓣的浴池里,柔若无骨的手拂过自己娇嫩的肌肤道:“她担心色衰爱弛心存拉拢之意,也是常情。”

她想到了一连几个早上老凉王老当益壮,赖在她丰腴的胸前不肯上早朝的模样,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可忽觉头上发丝一阵抽痛,让她叫出了声:“哎哟!你怎么搞的!”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婢子一时疏忽,婢子知错了。”苏倾忙跪在地上,怯生生地求饶。

“真是的,梳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明莲厉声厉色地站出来,对着苏倾指责道:“还不退下!省得在主子面前碍眼!”

“是,是!”苏倾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忙退入后殿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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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澜
连载中月曾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