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听了,突然感同身受,她也是因为战乱失去亲人才被卖入秦楼楚馆为奴为婢的,这让她不由也叹了口气道:“我们的悲痛只因为靖北常年积贫积弱,无力与诸国抗衡。”
欲浓却是摇了摇头道:“其实从前的靖北可不是这样的,国力富庶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在各诸侯国里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百年前的一场天灾让一切都变了,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强邻环伺,侵吞山河,支离破碎,整个靖国也都因此一蹶不振。”
欲浓望着眼前火光,似有泪光在她眼中晃动,低声道:“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山河破碎,如果没有战火连连,如果我们爹娘还在,如果没有百年前的那场洪水浩劫,大家都应该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光景,可是如果也只能是如果……”
苏倾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是呀,如果没有百年前的那场天灾**,那么一切的苦难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欲浓看着她,觉得方才的话题说得过于沉重了,拭去了眼睫上的泪珠,重新调整了情绪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绣帕,凑近笑着对她道:“你看。”
苏倾抬起头,见其上细密的针脚绣了一树桃花,落英缤纷。
欲浓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里面包裹的东西露了出来,而让她如此珍重捧在手心的竟是两颗桃核。她望着它们对苏倾浅笑道:“这是当年我跟我的青梅竹马一起,从家乡的桃树上摘的,我们已经定亲都快要成婚了。”
欲浓忽地像个小女儿家说着心事似的半掩娇羞,对她继续道:“那年他随军出征,我便跟他约好,待到来年春发之时,他就回来娶我,而后我们就一起把它种在院中,春看桃花满枝头……”
说到此处,欲浓的眸光暗淡了下来,道:“可惜不曾想天意弄人,我与他终是有缘无分。”
苏倾凝望着那两枚桃核:“这些年你一直将它们细细珍藏吗?”
欲浓见说着说着怎么又伤感起来了,连忙将那些心绪打散,又笑了笑道:“是啊,好歹是个念想,我就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把它们重新种回家乡麓云郡,种回靖北的土地上。”
苏倾点点头,睁着大眼睛握住欲浓的手道:“娘子,我相信你的心愿一定可以实现的。”
欲浓笑着将那方绣帕又珍而重之地包好,放入了怀中道:“那就谢你吉言了。”
这时,一阵阵烤鸡的香气四溢而来,绕人鼻息,让众人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垂涎三尺地围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分食了起来。
那烤鸡油香肥嫩,烤得恰到好处,咬上一口皮质酥脆,还滋滋地冒油,配合这野鸡特有的野味,真的是难得的美味。
一众人吃得无不是口齿流油,啧啧称赞道:“没想到梁都尉你的手艺这么好啊!”
梁钧自谦地摆了摆手道:“只是早年闯荡江湖时为了饱腹跟兄弟们学得些手艺,谬赞了。”说着还不忘撕下一块鸡腿递给红夜。
红夜接过,吃了鸡腿又不耐烦地龇了龇他的虎牙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梁钧笑了笑,给火堆添了些柴火,道:“我方才拾柴的时候去探查了路线,这里应该已经临近靖北国境了,明天应该就可以抵达靖北。”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振奋起来,有人已经叫出了声:“太好了,如此说来明天就可以回国了!真是好多年都没有回去了!”
又有人兴奋地道:“是呀,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招呼着大家,眉飞色舞道:“哎,哎,你们回去后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有人已经抱着头,享受般不假思索回道:“当然是亲老婆抱孩子了!”
他这话引来单身汉子一阵酸醋意,道:“看把你美了!”
那人调笑着连忙道:“怎么,你没有那就赶紧找一个呗!”
说得众人又是一阵嬉闹哄笑。
听着听着,夜忱阑看了看身边的苏倾,将水囊递给她,嘴角漾出了笑意。
苏倾也回望向他,虽有些不解其意,不过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可就在这时,只听附近站岗望风的一人悲惨地叫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利刃洞穿胸膛的声音。
有人跳起来,惊觉大喊道:“不好!有敌袭!”
众人将手中的吃食一扔,踢翻火堆,旋即起身去拿起一旁的兵刃,准备迎战。
火光映照之下,几十名身穿劲甲的下凉暗卫从漆黑的林沼间冲了出来,领头的率先一跃而起,杀入了靖北的营地之中,挥舞手中的长刀就劈开了离他最近两人的面门。
他身后的手下也紧随其后,向着人群就冲杀过来,见人就砍,一时间双方互搏厮杀,有人被砍伤踹倒在火堆里,身上着了熊熊烈火,嘶喊嚎叫,血肉横飞,火光冲天。
夜忱阑拉紧苏倾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对她道:“别怕,跟紧我。”
苏倾听话地点点头,紧紧地跟着夜忱阑,躲避着砍过来的刀剑,夜忱阑则将逼近的下凉暗卫一一斩杀。
红夜一剑砍杀了扑上来的一人后,眼看着那些不敌倒下的兄弟,大吼道:“这些下凉的暗卫是怎么发现我们行踪的!”
一人拼命冲杀与红夜汇合后也大喊道:“不知道啊!当家的,不行了,人太多了!”
梁钧见势挡在红夜身前,趁着空隙侧头对他道:“你先走,保护世子殿下撤离!”
红夜一剑刺死了一名正要砍杀他手下的下凉暗卫,拉起那人甩至身后道:“带世子他们先走!”而后他又杀到梁钧身侧大喊道:“要走一起走!”
欲浓剑招凌厉,刺杀了围在她身旁的几人,但大腿与手臂皆有受伤,衣裳上血迹斑斑,她踉踉跄跄地来到红夜身前道:“当家的,我拖住他们!你们快走!”
红夜一剑砍杀了追杀她的下凉暗卫,急道:“不行,你们先走!”
不想欲浓却是一把将他推开,又扯了把梁钧推到他身边大喊道:“都什么时候了!走!快走啊!”
她最后看向苏倾,将手中染血的绣帕包扔了过来,双眼泪光闪烁道:“苏姑娘,大家都是麓云人,拜托了。”
苏倾捡起那包绣帕,将它紧紧地塞进怀中,不忍道:“娘子……”
梁钧一咬牙,再这样下去就谁都走不了了,于是他拉着红夜与夜忱阑一起,往身后撤离。
欲浓见得他们离开才心下稍安,又是一番拼杀之后,她发丝散乱,形容狼狈,却越毫不退缩示弱,与那些自愿留下的几人拼死抵抗着这些如虎狼一般的凉人,只可惜寡不敌众,不多时便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倒在了地上。
那暗卫长这才抽身出来,箭一般地就要去追夜忱阑,谁知脚还未踏出眼前的沼泽一步,只见欲浓将地上燃烧的木炭用力一扔,“轰”的一声,火焰燃烧着一处沼泽地里冒出的沼气,瞬间将去路化为一片火海。
“疯女人!”暗卫长怒极大喝出声,一脚踹在了欲浓的腹部。
欲浓痛呼一声趴在地上,手却死死地拽住那名下凉暗卫长的腿,就是不松开,那人恼怒,又是暴喝一声:“贱人!”面目狰狞地提起长刀,一刀就从背后刺穿了她的后背。
眼睁睁地看着此情此景,红夜再也忍不住欲扑杀回去,被梁钧死死拦住,只能隔着一片火海凄厉地大喊:“欲浓!”
鲜血从欲浓的口中止不住地溢了出来,可她却是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凄然一笑,口唇微弱地翕合。
苏倾看得分明,她的口中分明是在说三个字,“拜托了!”
红夜死命地挣扎要回去报仇,梁钧拉住他拼了命地往后拖,吼道:“红夜,快走!快走!”
夜忱阑见状也是急忙按住他,冲着他大吼道:“你现在要是回去,欲浓就白死了!”
红夜被他这么一吼,泪水从眼眶中滴落下来,终于脱了力气。
夜忱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而后和梁钧一起将红夜拖走。
一行人躲入了密林之中,待得那些下凉暗卫想尽办法穿越林沼的烈火之时,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
经过这一夜的奔波与跋涉,以及逃离凉军的围追堵截,一行人都已疲惫不堪,不过好在他们终于在破晓时分穿越了霆霖道,抵达了靖北边境,
虽已回到了故乡,可如今一行人的心情已不似先前,而是格外的沉痛。昨夜一场恶战,来时十几人,活下来的却只有几人,兄弟好友皆葬身于茫茫林沼之中,尸骨难寻。
所有人皆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待到又行了数十里密林山路,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县,密云县。
他们便决定进城修整,疗伤,采买补给。
苏倾与夜忱阑跟着红夜他们来到城门前,刚准备进城,谁知这不大的县城门前竟然早有一行人在此等候。
三个身着官袍打扮,其余的应是守城的官兵。
这让他们无不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剑警惕起来。
梁钧给红夜递了个眼色,示意他静观其变,自己迈步上前询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施施然一礼道:“诸位莫紧张,我等是前来恭迎世子殿下归国的!下官密云县令何值,带领县丞,县尉一干人等恭迎忱阑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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