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乳娘找到了当年与吕家有旧的老仆，又当了几匹衣料，从红芝那里打听到了与国公府说亲的消息。”康氏听得晋王妃身边的人回报，简直不敢置信，红芝是府里的家生子儿，在她屋里伺候了几年，今年已经要放出去配人了，没想到这齐氏还有这等心眼，见他们家善待老仆，如此大费周折，竟也让她钻到了空子。
她怒目而视红芝：“你怎么敢？！”
红芝大哭道：“太太、太太饶命！”她家里有个好赌的哥哥，几乎败光了家里好不容易存起来的积蓄，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出嫁了，这些年在康氏房里伺候，康氏虽和蔼，可到底是民间出身，精打细算惯了的，得赏的时候并不多，她竟没什么私蓄。
听风带了吕樱娘与齐氏进来，见此情形，吕樱娘手脚一软，瘫坐在地上。晋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问齐氏道：“齐氏，你收买府上下人，打听主子私事，如今认证据在，你可认？”
齐乳娘慌张了一瞬，又道：“这算什么收买！不过是多年不见红芝家里人，叙叙旧吃酒罢了……”
“放肆！”听风断喝一声：“王妃问话，可有你这样回话的规矩？”
她话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齐氏脸一白，又听晋王妃道：“我已派人在江宁打听过了，江宁府在任的知县是去岁刚调任过去的，不过三十出头，不知吕家姑奶奶打算说给你的亲事，是不是这一位？”
虽说晋王府要查一门后宅亲事没那么快，可前朝官员就容易多了。
吕樱娘的面色随着她的话一分一分白了下去，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摇头，齐乳娘想说些什么，却被听风让人堵住了嘴。吕樱娘愈发怕起来，她就知道骗不过郑家的！偏生乳娘左一句她生得秀美，性子又温柔，哪家大户不想要她这样的媳妇儿，右一句若是留在江宁，日后不过配一户平民人家，日日劳作，再美的容颜都经不住耗。
她真的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吗？
乳娘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里翻腾，吕家败落前，她也曾是锦衣玉食的小姐，她的命……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甘心。
吕樱娘失声哭了起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与郑公子有过婚约，我不愿背信，所以我才逃了出来……”
“那你上门时为何却说自己是被逼无奈？”
康氏愤怒道，原来她还抱着可怜人家姑娘命途坎坷的心，不曾想她心思不纯，本就是为了攀附高门而来。
吕樱娘薄唇张了又合，心跳如鼓，殷殷望向站在屏风后的郑鹤轩。
美人羸弱，郑鹤轩薄唇张了又合，实在两难。
吕樱娘眼中一亮，似是看到一线希望，对着郑鹤轩哀哀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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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郑家打算将她留下？”
没过几日，听完晋王妃派人上门回完了前因后果，萧氏蹙眉，连郑嵘夫妇自己也不知的陈年旧事，他们虽不悦，可硬要问罪起来也显得没理。
萧氏看向了沈扶月：“王妃的意思是，郑夫人会认吕氏为义女，待她出孝后，再为她挑一门亲事嫁出去。”
吕氏也算自作孽，若无这一出，晋王妃或许还能给她一个恩典，将她认到名下，王妃义女的身份可比寻常贵夫人的义女要高多了。可她算计郑家，如今，郑嵘夫妇再帮她，也只是为了保自家名声罢了。
但吕氏女并不是沈扶月关心的重点。
沈扶月沉默片刻，道：“……王妃与郑夫人都是心里有成算的。”
只是，郑鹤轩自己呢？
郑鹤轩比她阿兄还要大一岁，中了探花，也是预备入朝为官的年纪了。却还是这般莽撞不通世故人情，明知府上宴客，萧氏在，亦有他恩师之女在，可他还是在遇到吕氏时停下了脚步。
不管是他怜香惜玉也好，顾及祖上恩情也罢。
这样摇摆不定，又毫无主见的男子，实在不堪为人夫君。
起码，不堪为她沈扶月的夫君。
萧氏看着她神色变换，就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她的手：“无妨，左右这事也还在商议，都还没放小定，若你觉得郑家哥儿不妥，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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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便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萧氏原还担心沈扶月会怏怏不乐几日，谁知她看起来倒好，还同来看望她的姐妹们盘算着做冰碗吃。
沈扶月议亲，沈家府里自然是知道一些消息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亲事又莫名其妙地黄了，沈扶柔从自己母亲房里的下人那儿听来了一些闲言碎语，都说五姑娘的那个夫家同陆家一样荒唐没眼光，沈扶柔便大致明白了。
有陆家“珠玉在前”，沈家姑娘对这事同仇敌忾，见她丝毫不放在心上，沈扶柔便也笑了起来：“那今日我可又有口福了，不如我与扶忻的晚饭也端到五妹房里来吃，我娘说外祖家送了新鲜的鲈鱼来——”
她话音未落，沈扶忻便抢着道：“我要清蒸的。”
四房的小扶柳放下手中的黑玉棋子，说：“我也要！”
沈扶月一拍手：“好呀！既有好菜，怎么能没有好酒？”说着又吩咐绯云去把她从扬州带来的青梅酒备下。琼华院里一时笑闹成了一团。
唯有沈扶萱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她的伤好了许多，可面上的疤痕却怎么也去不掉，薛氏请尽了宫中的太医，也试了许多偏方，依旧如此。
沈明朝来看了几回小女儿，却见她神色阴沉，言语放肆，更是惹怒了沈明朝。薛氏是有苦说不出，只得好言劝着她，多出来同姐妹们走动走动。
“五妹倒是个心宽的，亲事黄了也这般开怀。”
屋子里骤然一静，沈扶月笑道：“四姐这话什么意思？”
沈扶萱说完就后悔了，她也是一时压不下那口气，闹了一遭，沈扶月好好儿的，可她的脸却永远也养不回来了，可恨她没有一个国公父亲和郡主阿娘。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有又如何，她沈扶月不还是落得和大姐一样。
沈扶萱的心中有种微妙的平衡感，虽不知郑家做了什么事，但这样看来，那郑鹤轩还算不傻。
“听说郑府里如今养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被郑太太收作了义女……难道五妹的亲事不是因为这个才黄了的？也不知咱们家是不是流年不利，总遇到这种事。”接收到她带恶意的目光，沈扶月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看来四姐真是病糊涂了，什么亲事不亲事的，我竟不懂。”
“况且四姐说这话，也不怕大姐姐伤心么？”沈扶萱一噎，她虽有些羡慕大姐得宠，但怎么也没有指着自己亲姊妹说的心思，迎着沈扶月清朗的目光，更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被人洞悉了心底最不堪的秘密，狼狈地挪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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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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