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需要，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一把。”国朝供奉灵山观与青云观，几代帝王对此都深信不疑，观真若能出手，还是有几分把握。
日光渐渐消逝在林间，晚风拂过他如玉雕琢般精致的侧脸。宋淮恩淡淡道：“不必。”
沈家有自己的谋划，他不想贸然插手，打乱她的所求。只要她安稳顺遂便好，若真有他出手相助时，他自然会帮她。
“我会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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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月回了禅院，跟着萧氏一起回府的路上，不由好奇道：“娘知道今天是宫里哪位贵人的忌辰吗？”
萧氏看她一眼，怜珠已经同她说了遇见四皇子的事，萧氏有些头疼，也不知这闺女和四皇子是什么缘分，好在今日灵山观香客不多。萧氏想了想：“忌辰倒是没有……不过，先淑妃的生辰似乎就是今日。”
沈扶月恍然大悟，怪道四殿下那般神情。她有些好奇：“淑妃娘娘当年很受宠吗？”
可惜她年纪小，不得一睹美人风华。萧氏回忆道：“是极受宠的，比之如今的静贵人，有过之无不及。”
淑妃是同元后一年选秀入宫的，萧氏还依稀能记得她的面容，是个齿若编贝、腰似杨柳的美人。国朝选秀，看的是德容言功，德自然是第一位的，大多数妃嫔还是端庄娴静的。可淑妃不同于她们的温顺美貌，她如一株盛开的玉兰，出尘如仙。
那时候皇帝尚年轻，对于这般美人自然是爱不释手。淑妃入宫数年后才有了身孕，彼时宫中已经有了三位皇子，元后已逝，育有二皇子的贵妃纪氏扶正做了皇后，而慧妃王氏也刚生下聪明伶俐的三皇子。
淑妃便是在这样的时候有了身孕。
萧氏收回思绪，细细打量了一下小女儿的神色：“怎么这么关心四殿下与淑妃的事？”
沈扶月一怔，赧然地揪了揪袖子：“四殿下长得可真好看。”
“……”萧氏沉默片刻，她年少时也爱美人，不然也不会嫁给沈明顺这位玉面郎君，却不想小姑娘也继承了她这个癖好，尽管她总觉得女儿还小，可想想十三岁的姑娘，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不然太后也不会那般敲打她们。萧氏小心问道：“阿月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沈扶月一愣，笑道：“自然是要像爹爹和阿兄那样好看的。”
“没了？”
“嗯……还要性情温柔的。”
外头骑在马上的沈晟隔着车轿窗笑道：“娘还没听出来么？我倒想到一个绝妙的人选。”
“是谁？”萧氏问道。
“娘忘了？郑家前些日子还在姑祖母寿宴上同我和爹爹打听咱们阿月呢。”沈晟那日留心仔细瞧过了郑鹤轩，的确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况这般年少就高中探花，自己立得住，又有晋王府扶持。最重要的是，观晋王妃与郑鹤轩就知，郑家家风甚好，并非如文家那般一朝得势便不知所以飘飘然起来的糊涂人家。
虽说比起国公府，郑家根基儿差远了，但萧氏与沈明顺都不是在意这个的人。萧氏想道：只要夫婿人品贵重，知道上进与尊重便好。
这世道对姑娘家苛刻些，若是夫家知礼守规矩，夫婿晓得尊重，姑娘的日子便好过。其余的，靠着国公府与她，阿月便是下嫁，郑家不敢不供着她，这样总会让她顺心遂意地过一辈子。
萧氏笑道：“娘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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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暂且把这事儿放到了心里，到了七月，沈家迎来了一批不怎么受欢迎的客人。
洛阳陆氏回京了，自三年前陆老大人病逝，陆家回乡丁忧，至今日才回京。进京后的第三天，便派了一个媳妇子上门，见过了何太夫人，又对萧氏与薛氏笑道：“我们老太太说了，本该今日就来拜访的，只是刚回京，家中琐事繁杂，还请老太太与郡主见谅。”
何太夫人微微勾了勾嘴角，实在撑不起一个笑容，只淡淡道：“不敢当。”
萧氏则笑了笑：“姨母这话便太客气了。”陆老夫人乃是顺郡王之女，与永昌大长公主是堂姊妹，萧氏称一句姨母也没错。
那媳妇子便笑了，见萧氏态度尚可，想来这门亲事尚能转圜。谁知萧氏随即问道：“我听说你们家三老爷也回来了，姨母从前最疼这位表哥，他在湖州任上做了几年父母官，大有能为。”
那媳妇一惊，陆三老爷此番回京颇为坎坷，湖州官场自信国公彻查江南贪墨案后也颇为动荡，可好巧不巧，三老爷两年前昧下的一笔赈灾银子，不知怎么地也被人牵连了出来。
陆老夫人此次回京，也有回顺郡王府帮三老爷求情运作的意思。只是她们倒忘了，这案子是信国公经手办的，主犯人等虽已了结，但圣上还在趁此机会牵出许多不干净的人。焉知信国公府会不会在此时拿捏他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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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样一个把柄在沈家手里，陆老夫人终是坐不住了，次日便上门来拜访，萧氏等几位媳妇都在何太夫人的荣寿堂见客。
陆老夫人笑道：“今日我来，还为了一桩事。”
说着她正了脸色，叹道：“去岁我给老姐姐来信说，外头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已经都打发了。只是这事到底是我们家的错儿，贵府上心里不平，我也是知道的。”
“年轻人馋嘴儿猫似的，不懂事，被外头邪门歪道的人引诱着才做下那等糊涂事。如今他父亲已拿了他去教训过了，他已知道错了。”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老姐姐看在他迷途知返的份儿上，饶他一回吧？”
四房的冯氏先忍不住道：“老太太这话儿错了，您家要教育孙子，与我们无干，何来我们老祖宗要饶他一回之说呢？”
三房的罗氏亦不言语，虽说平日里与二房多有龃龉，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陆家这样也会牵连到其他姑娘说亲，她可是有两个女儿的。
陆老夫人道：“我知道贵府不愿，只是我实在喜爱大姑娘，更不愿伤了两府间的情分。”
“况且，定亲定亲，自然是下定了既为亲。既是亲家，也过了庚帖，又怎有轻易改弦易张之理？”
陆老夫人的儿媳妇，陆泽的娘毕氏又坐着笑道：“正是这个话儿，今次我们也是为了给大姑娘赔罪才来的。老太太放心，咱们家并不是那等不知礼的人家，爷们儿成亲前，房里是该有人伺候，可那都是长辈赐的，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是进不得陆家的门的。”
毕氏心里有些不满，虽说这事儿他们是理亏了些，可这沈大姑娘也太不依不饶了，哪儿有因为爷们儿在外头玩乐几回便闹着要退亲的理，要她说国公府也太纵着女儿——哦，这沈大姑娘还并非长房之女，若非陆老夫人看重沈家二老爷这一回封了靖西伯，她还觉得配沈氏委屈了泽儿呢。
陆家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不愿放手，薛氏气得面色发白，却又插不上话，只望向萧氏。果然见萧氏笑道：“姨母别着急，我正要同姨母说这事。”
毕氏想要插嘴，却被萧氏淡淡一横，不由自主地噤了声。随即又面红起来，心中大恨，自己竟被沈家人一个眼神吓得如此。
何太夫人垂着眼看着地上，眼见着萧氏摆出了郡主的款儿也不吭声。萧氏继续道：“论理儿，这话轮不到我一个隔房的伯母来说，只是您也知道，我们家的姑娘向来养得娇贵。”
“将心比心，想必贵府嫁女儿，也是一样的心思。”
陆老夫人面色一沉，此时若是何太夫人开口，尚还有机会回转，她可不像自己儿媳妇毕氏那般愚蠢，知道如今国公府态度，还是在萧氏这位长房宗妇手里。
萧氏笑道：“姨母也不必担忧，就算做不成亲家，两府上也还是世交。在外头，就说两个孩子八字、属相相冲，如此也不会耽误了泽哥儿另寻名门闺秀。姨母觉得如何？”
毕氏面色一僵，还想再说什么，陆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既然郡主是这个意思，那也是咱们家没福分。”
萧氏摆出陆三老爷的事，她就知道此事难了，今日过来，也不过是再试探试探，既然沈家愿意面上做得好看些，也没坏了陆家的名声……虽然心有不甘，但陆老夫人还是笑道：“那明日我们就把大姑娘的庚帖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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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前头的事已经了结，沈扶光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坐在窗边与扶柔姐妹俩玩闹的沈扶月。
因着只是家常闲坐，沈扶月只穿了件半臂衫子，绯色的流光锦如云霞般团团衬出美人笑靥，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沈扶月抬头看向她。
对着那双清泠如水的眼，沈扶光有些狼狈地挪开目光：“此番还要多谢大伯母。”
沈扶月笑了笑：“大姐姐说什么话，咱们是一家子，既是一家子，就该互相扶持。”她说得坦然，而沈扶光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摊在了日光之下，想起自己的那个梦，眉心一跳。
沈扶月却没察觉，萧氏昨日便同她说过了此事，对陆家也算打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萧氏趁势教导她：“虽说陆氏不及咱们家势盛，但这般大的家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顺郡王府做靠山，凡事留一线。”
不如各退一步，国公府手里攥着陆家的把柄，却也全了陆家的面子，不至于让外头传出陆泽婚前胡闹的名声难以说亲。如此，陆老夫人尚能接受，此事就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沈扶月却发觉了一丝不对劲：“爹什么时候抓了陆家的把柄？”
她印象中前世可没有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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