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墓碑

李歌亭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扬,道:“殿下,奴才这是按照陛下的意志行事,是陛下下令,奴才才肯这么做的。”

寒风吹得江花辞手中的暖炉凉了几分,江花辞细细抚摸上面的花纹,道:“咳咳咳……陛下居然让李公公带着人来?当真稀奇。”

李歌亭佝偻着腰,眼眸却敢直勾勾盯着她,道:“长公主殿下,奴才跟在陛下身边,陛下如今烦恼,奴才自当为陛下解忧。”

江花辞靠在椅上,眼神扫过他,道:“是吗?还真是难为李公公,只不过陛下现在忧虑的是叛贼,叛贼可不在我这屋子里,怎么带人找上我这来了?”

李歌亭上前一步,道:“这话得殿下您来解释吧,您的人可是接触过陛下的茶盏的。”

江花辞眼眸一凛,道:“何时的事……咳咳,李公公以为安个名头就能污蔑本宫?”

李歌亭侧身,道:“那殿下,这是何人?”

玄衣卫押着个宫女,那宫女哆嗦的身子似寒风中颤抖的枯叶,李歌亭道:“她可说了,是……长公主殿下指示她那么做的。”

江花辞不满道:“为了活命而来污蔑本宫,当真可惜……咳咳,李公公你这算盘未免太大,拉上无辜之人来掩盖你的作为?”

李歌亭眼皮一跳,道:“长公主殿下,莫怪奴才无情了,若不是此事匆忙,殿下恐怕也不能毫发无损地回府。”

李歌亭手一动,玄衣卫的人刚要上前,侍女上前一步,道:“竟敢对长公主殿下无礼,你们谁敢?”

李歌亭不屑地冷哼,道:“殿下,您也莫要急,陛下只是怀疑,也没有却数啊,无非是让我们好好照看殿下,殿下身子弱,避免殿下出意外。”

江花辞自知避免不了。

只听她一声叹息,道:“也罢。”

侍女迟疑地转头看去,道:“殿下?”

江花辞闭眼:“无妨,李公公,这自是可以,那我的人一个也不能留在此地?”

李歌亭点头,笑得狡猾:“殿下放心,自有人照看您。”

侍女见江花辞对她们摆了摆手,也不多说些,跟着玄衣卫走入雪地中,见身后门缓缓被关上。

双腿被冻得失去知觉,只能漫无目的地一遍又一遍跑过红墙。

“那边有声音,快去搜。”

江松归脚步一顿,想往回跑,发现后面人也追上来。

他疼得睚呲欲裂,却一刻不敢停歇。

兜兜转转不知跑向哪里,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走。

“……开着门?”

江松归见那大门掀开一条缝,寒气不断撞击,他从缝隙里钻进去,一些寒风被抵挡在外面。

他停下来歇口气,抬眸看那大堂,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正是江黎夕的地方,外面传来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江松归连忙往殿内跑。

玄色靴子停在门口,道:“往这里面跑了……”

随后,便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是李歌亭的声音:“哎呦,江晨遂,快快出来,好端端的怎么着就跑了呢,你看这哪都去不了,倒不如快些出来,省得奴才来找啊,若是态度好,奴才还能为你求上一求。”

李歌亭嗓音尖锐,传入江松归的耳里,每一字都刮着他的耳膜。

李歌亭朝里一个眼神,玄衣卫纷纷上前。

李歌亭挪动着小步子,道:“这是何必呢……能从里面出来,都耗费你不少力气。”

江松归眼看着人逼近,他躲在屏风后,攥着偷来的剑。

一人逼近,寒光微露,血洒屏风,温热的液体裹着屏风上久积的尘埃,缓缓滚落。

江松归缓缓吐出口气,将那人倒下的尸身踹开,看向人:“李丞德……”

李歌亭微微眯眼,心想着:将骨头错位,又自己安回去了吗……

“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拿下。”

后方的玄衣卫一箭射出,江松归看准时机,用剑身挡下,将箭矢往上一带,他淡淡吐出一口气,道:“李丞德,我要做的已经做了,你这条命,会随着你的权,一同收回……”

濒死挣扎,在李歌亭眼里,他就是这副模样,和曾经的先帝一样的神情。

江松归道:“我不会停在这。”

言毕,头顶传来阵阵声响,李歌亭以为要塌,我自己退后半步,要上前捉拿的人也止住脚步。

响声停止后,上方雕花的墙壁豁然裂开缝,上方掉下的,并不是什么大杀器,而是又轻又软,一张接一张的宣纸。

仿若花瓣,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一泻而下。

宣纸瞬间覆盖他的视线,遮盖身躯,宣纸零零散散落在李歌亭脚边,墨迹在上面显得尤为扎眼。

李歌亭轻啧一声,待宣纸落去。

“哈?!”

他瞳孔瞪大,不可思议地上前查看,那下方是一处通道,江松归已从此处逃跑,李歌亭看着满地留有字迹的宣纸,暗骂一声:“死了还如此麻烦,赶紧给我去找,务必抓到他。”

江黎夕脑子聪明,什么机关在他手里都能破解,又好诗文,提笔写下许多诗篇,其中的京城雪当年可是闻名京都。

为了能从这出去,他便亲自设计一处机关,当初江松归来找他时,便是中过此招,他因此得意的不得了。

在那之后,他就常把写下的诗文藏在上方的暗格,美其名曰惊喜会更大。

一场雪,一串脚印,和几道零散的血迹,渐渐搭出一个人影,迈着沉重地步伐,无言地踏上一条路。

西郊的一座无字坟,是他此行的目的。

怀中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宣纸,被染上手心的余温,上面的字迹,是江松归唯一能抱紧的。

越往里走,草越深,思念越甚。

漫天的大雪似乎要将他的脊椎压弯下去,微弱的呼吸氤氲一道道水雾,他走得愈发快,思念抑制不住疯长,撑着一身残骨向里处跑去。

直到眼前的道路被杂草长满,里面露出光秃秃的坟墓,比他想象得还要凄惨,坐落在此处,似乎专门在等一位人。

江松归干裂的嘴唇张了又张,最后吐出字来:“我来见你了,幸之。”

许是因为身子经不起那样的动作,他半跪在墓前,眼前浮现的依旧是他的笑颜。

他轻柔地扫去碑上覆盖的皑皑白雪,粗糙的边角硌得他手掌生疼,一路走,一路想,没有何物带给他,江松归眉头皱起,道:“抱歉,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卷入,当初,应该离你远些,在远处看你就好了,幸之,你本可以再幸运一些。”

眼前氤氲水汽,手指一抹,却冻在脸上。

他欲要开口,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他的心又提起来,撑着雪地站起身,回过眸,看见的便是片片玄衣,和刺眼的寒光。

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响起:“哟,原来是跑到此地,这下,你可无出去了吧,嗯~速速拿下,将他好好关押。”

江松归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手中用力攥紧剑柄,拿在身侧,李歌亭认为他有反抗之心,道:“夺下他的剑!”

江松归闻言,却笑出来,在雪中格外怪异。

他举起剑,却横在自己脖颈上,道:“我不会回到那暗无天日之地,关押,无非是新一轮的折辱,我绝不顺从,哪怕是死。”

枯枝被雪压断,蓦然间砸在地上。

他仿佛能听见皮肉割离的声音,血顺着剑身淌下,一滴又一滴,又溅落在其他地方,脊椎砸进雪地里,血顺着他的脖颈流出,将雪地染红。

他眼眸里净是那片天,飘着雪,落在了无生机的脸上,慢慢融化。

身子没有原先的那般冷了,痛觉比他想中来得要快。

喉间满是鲜血,能听见那翻涌的声音,灌进肺里,像灼烧般疼痛,命运的河流从未一刻允许他喘息,他似是一条被水溺死的鱼。

那张宣纸呢?

被染红半边,从怀中滑出,被雪覆盖也是迟早的事,如着两人的故事,一同葬进雪里。

鲜血会为江松归筑起另一座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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