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早已退场，室内寂静无声，姜平昌没敢坐着，只弯腰站在一旁。
因喝了太多酒，已微微显出一丝醉态。
朱已振手捻着杯盏，一双看着就充满算计的倒三角眼斜睨着他。
语气也漫不经心。
“你就是吴昆说那个木材商人？？”
姜平昌连忙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道
“是的，贱民幸得吴老板举荐，如今才能见到您这般大人物啊……”
朱已振眯眼盯了他一会儿，陡地笑着哎哟一声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姜老板啊，这回可算你走运啊哈哈哈哈”
朱已振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
“草民愚钝……这……不知大人这是何意？”
朱已振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笑着问他。
“你可愿同我合作啊？”
姜平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
“愿意的，草民自然愿意。”
“行，明日我派人去你木材行里再细谈。你回去等着吧。”
说完便背起手就要踱步走出去。
刹那间姜平昌仿佛投身于梦境之中，他赶忙追上去。
因着喝了酒的缘故，动作又急，竟一下子扑跪在地上。
朱已振俯视着他，“哈哈哈，姜老板未免也太过兴奋了。”
“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草民莫不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朱已振笑着扶起他。
“我知道，现在老百姓的生意都难做，看你与我有缘才愿给你这个机会。”
“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往后会怎么样，当然若是能让我满意的话……”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姜平昌当即就要表决心。
“……哎，以后大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保证让大人满意啊。”
“哈哈哈，你有这份心就好。不过这事你应该知道……”
“草民绝不往外说。”
姜平昌赔着笑
“大人能看上草民，那都是草民实打实同别的商户竞争来的，同大人无关。”
“哈哈哈哈。”
朱已振一边用手点着他一边说
“我就喜欢这么聪明的人。”
朱已振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
“嘶……对了，我记得姜老板家是不是好像还有个女儿？”
姜平昌怔愣在原地。
姜柔这个女儿，他还是极为疼惜的。
他顿时语无伦次道
“啊……这……是有一个……不过那孩子还小……从小也没管教……我这……”
朱已振打断他大笑起来。
“姜老板误会了，我都多大岁数了，哈哈哈哈。”
“我的意思是我女儿想想也与你女儿有一般大了，也都是未出阁的姑娘。”
“两家姑娘最是好一起玩的，平常没事两个女孩也好走动走动。”
这下姜平昌彻底懵了，若说他找他来从中贪利还能说他运气好，毕竟谁都能做。
但让两家女儿往来又是为何？
没等姜平昌想明白，朱已振又开口了“姜老板啊，你要想清楚，多少人一辈子磕破头也抢不来这个机会啊。你若不想……”
“想，想的。”
姜平昌咬咬牙，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这个机会先把握住。
“明日草民就在木材行恭候大人的光临。”
“哈哈哈，你想清楚就好。”
“放心，就当我女儿想交个朋友。”
姜平昌连连摇头奉承道
“那怎敢，能和尚书家的千金结识是我家小女的荣幸啊……”
…………
“所以爹你就这样把我给卖了！？”
得知消息的姜柔反应很大。
“你这孩子，这怎么能叫卖，你还是我唯一的女儿啊。夫人……你看这……”
姜平昌无法，只得向自己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许氏在一旁赶忙上前安抚
“好啦，又没让你嫁人什么的。多认识认识朋友也挺好的，你不是最喜欢和你那些小姐妹们出去玩了嘛，乖了啊。”
姜柔动了动嘴，可话又说不出口。
她并不是不懂父亲的难处，再说这样的好事任谁听了也要道一声好命。
只是……姜家一介平民之家有什么可相交的意义？而那所谓的工部尚书还特意交代让她和自家女儿多走动。
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姜柔心里闷闷的想着。
两夫妇无声的对视一眼，双双流露出无奈的神情来。
他们几个一起商量过，若那工部尚书真的有什么别的心思的话，完全不用这样绕弯子。
就是直接抢过去，他们也奈何不了。
况且，这又何尝不是结识高门的好机会。
如今姜柔过年也有十九岁了，也是时候可以好好相看人家了。
若是能因此嫁进了高门……总之这事怎么看他们似乎也不吃亏。
这般一想，姜平昌便狠下心来对姜柔道“爹往日最是疼爱你，如今只是让你出去做做贵族小姐们的玩伴也是委屈了你吗。你何时变成这般？”
“我……我没有。”
“既没有，那就去吧。你长大了，也该为家里分忧了。”
………………
书房内还是没人说话，只有姜柔的抽泣声。
“我……我都说了……我没惹她们不高兴……我哪敢啊呜呜。”
“对呀老爷，那群大人物心里怎么想的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也不一定是柔儿这边出了岔子啊。”
许氏开口为女儿说话。
“什么？是那位大人又不想要我们家的木材了？”江淑瑛急切地问道。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今日去大人府上谈事，听说今日大人家的小姐一回来便在房里哭泣。”
“大人听闻便赶忙去探望，再回来便说要把定好的货说要延迟一段时间，唉。”
温姣仪听后皱了皱眉开口道
“爹，大人要的木材不是用来修缮望月台的吗？那工期都是宫中定好了的。”
“这眼见都要过年了，怎么会连修缮俑的木材都还没定下。会不会他们私低下……”
温姣仪抬头看了眼姜平昌的脸色才继续把未说完的话补上。
“……已经另外找了人，不如我们就此放弃……”
“大嫂，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左右那大人也不用对我们客套，若完全没机会大可直接打发我们回来就是。”
“再说就算有别人，我们也可以争取一番啊。”
温姣仪始终认为这件事会让不太妥帖，这实在是因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若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被最先推出去的便是他们这些平民了。
但他们都认为自己多虑了，连自己往日最是沉稳的丈夫都说先试试。
如今这般，她竟偷偷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今日是我没有想清楚，我明日在再登门拜访一番，你们都先回去吧。”
纵使众人心中着急，但眼下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姜柔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赌气似的跑出了门。
屋里的人都无奈地看着那抹身影。
“哎，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姜平昌撑着扶手低头叹气。
这边姜霖云正在房间整理衣服。她从里面挑出了那件上午随手买的男装。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赶紧找个机会出去一趟。”
可白日出去太引人注目，晚上戒备又更过森严。
不过……熙京城应该很快就会解除宵禁吧。
毕竟宵禁的目的便是为了防止贼人和贼人盗的随葬品趁着夜色出城。
但现在……东西都到城外了……
姜霖云抿了抿唇，……应该不会等太久。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霖云表姐，你在吗。”
——是姜柔。
姜霖云赶忙将手中男装收起。
“来了来了。”
姜霖云门一拉开，便见一双哭的通红的眼。
姜霖云怔了一下，把站在门外的委屈姑娘拉了进来。
“怎么哭成这样？”
姜柔抽噎着道
“表姐……我能在你这里待会儿吗？”
“当然可以啦”
姜霖云拉着她到床上坐着，又拿了条干净帕子给她擦眼泪。
“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和表姐说。”
姜霖云边说着，边用手轻轻拨开沾在姜柔脸上的碎发。
姜柔听见这话，彻底绷不住了。
趴在姜霖云的肩窝里就开始哭。
“我……我一点也不喜欢和她玩。”
姜霖云眉头一皱，低头去看她。
“和谁玩？是上午说的那些京中贵女吗？”
姜柔又不说话了，姜霖云知道此刻她也在挣扎。
于是也不说话，只是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
姜柔闷闷的流泪。
父亲再三嘱咐过她，旁人若问为何能跟贵女们打交道，一屡只说她人缘好。偶然间认识的。
她也是一再承诺过……但，表姐也算旁人吗，姜柔有些不太确定。
“你若不想说，那我们便不说了。”
姜霖云好脾气的摸摸她的头，“不过以后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来找我。”
“就算不说话，就这样坐着。心情也应该会好些吧。”
“表姐……我和那群人根本就不熟，她们每日聊的那些吃的穿的用的，都和我不一样，我根本插不上话。”
“可父亲却一直让我和她们打好交道打好交道……我真的好累啊。”
“伯父为何要逼你和那些贵女打交道呢？”
“……我不知道，大概是更好做生意吧。”
姜柔单纯，很多事情并未深究。
就比如……她父亲为何有那么大的人脉让她接触熙京贵女们。
还是说，这不是人脉的问题……
姜霖云拍着她的肩宽慰道“没事的，以后我陪你说话，我们俩的话题总应该是相近的吧。”
姜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着姜霖云的胳膊就要撒娇。
“嗯嗯，那我以后就跟着姐姐你了。”
姜霖云也笑了起来，“好。那你跟紧点我。”
“……可是，我现在好像把事情搞砸了，爹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可是我也没惹她们不开心啊……走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姜柔十分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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