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看着那张冷峻的面孔,渐渐地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他何时跟来,也更不知他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为何在被暴露时不逃跑,硬要站在原地?
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去问他,但唇瓣微微张了好一瞬后,却始终没能说出半句话来,而她那张原本还平静的脸,也在这回,被吓得瞬间白了好几个度。
江席玉在她问完后并没有答话,而是目光幽幽地看向江絮身后那阴森无比的树林,她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总是给她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她有些狐疑地转头看去,只见那幽深的森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团巨大的黑影,那团黑影要是不动还好。
一动还发出野兽的低吼时,她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她眼眸中的狐疑慢慢化为惊恐,甚至就连手中原本举着的蜡烛也因害怕而从手中滑落,最后落在雪地里头,彻底熄灭了烛火,也熄灭了她眼里头的光。
她还从未知道这森林中竟有野兽出没,她还以为这里很安全,所以才在此处建立衣冠冢。
没成想竟遇到此类事,眼下的她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眼看着那团黑影越来越近,而自己个儿双腿却似被钉在地上般,无论怎么动也动不了半瞬,甚至就连大脑也因害怕而停止了运转,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了那儿。
就在这时,一个温凉的触感从手腕处慢慢扩散开来,渐渐暖化了她原本因恐惧而僵住了的血管子,使她整个身子得以动弹,当她正准备去瞅时,就被江席玉拽着朝前跑去,她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裙角。
满是弥漫着夜雾的森林中,她被他拽着不停向前疾奔着,身侧两旁被夜雾遮挡瞧不清的树木,落在她眼里,均成了那发出低吼咆哮的野兽,让她害怕的就连手心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而风儿吹过树木发出的沙沙声,落在她耳中均成了无数的鬼魅在哭泣。
听起来诡谲而又荒诞,也让她的恐惧的心理达到了巅峰,她怕急了,便又下意识地握紧了江席玉手几分,她不知道为何,原本很短的路程现在走来却异常的长而又慢,就好像他们已经在这片森林里迷路了一样。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使她身子失去了平衡,猛地被拽到了地上,接着便是那野兽低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江絮一听这低吼声,近在咫尺时,身子瞬间被僵住了,她满眼含泪的去看江席玉,却见他只是站在那儿,并没有动静,她本以为,他会看着她葬身野兽之口。
毕竟是她假冒在先,也是她有罪,要罚就罚她,这样也好,可以去见她了,只不过可惜的是没能见到母亲一眼,若是有机会,她真的真的,好想再见母亲一眼。
她忽而感觉到脚踝处似是被野兽用利爪抓伤,因为她清楚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脚踝处慢慢蔓延至全身,这种难以言喻的疼痛直达心田让她想叫却又不敢叫。
而求生的本能使她从袖中掏出随手备着的吃食准备丢在一侧地上引诱野兽,好让她暂时脱险时,就听野兽忽而发出一阵凄楚的叫声后应声倒下,而后她感觉到自己身子像是被人打横抱起,并快速地逃离此地。
江絮已经毫无任何气力可言,她只是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儿的流失着,她不知道自己脸色是怎样的差,不知自个儿伤势如何。
只是脚踝那点儿的疼痛似乎更加明显了,而她却不敢喊一声疼,只是咬紧牙关,憋得汗珠渐渐从她额穴处缓缓流淌下来,一些流进她的眼中,她顿时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
她全身无力地瘫在那人怀里,嗅着他身上的雪松香,身上的那股疼痛便能缓解下来似的,江絮的瞳孔中好像出现了个虚晃的影子,让她很有安全感。她觉自个儿好困,好想闭上眼儿睡一会。
就睡一下下,不会有事的。
正当她想闭上眼眸好好的睡一觉时,就听江席玉用那命令且又透着冰冷的话语说道:“不能睡,再坚持会。”
可她听着他这话,为何更想睡了?
她真的好困好困……
江絮意识逐渐涣散,最后慢慢合上眼眸,也没听见江席玉为她讲的故事。
——
江絮又做梦了,因为她竟梦到了死去的江絮正笑脸盈盈地站在她跟前,她身上也无死时那可怖而又骇人的伤痕,取而代之的是吹弹可破的肌肤和没有任何虫茧的手掌。
“姩姩,谢谢你。”
她眼眸中似闪着如太阳般的光芒似的,是那样的充满灵气与光芒,她笑起来时唇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使她看起来更加可爱。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絮,甚至还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想如往常般抚上她的脸,却扑了一空。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掌心,泪水慢慢盈满眼眶。
“姩姩,这段时日我在这里很开心,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江絮从她身侧走过,眼眸还如往日般闪烁着灵动,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要是以前她早注意到了。就像是在告诉她这只是在做梦,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是她的虚影,并不是真的。
“阿絮,生辰快乐,若能重来,你还会再救我吗?”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她真的很想知道。
她眼含热泪地看着她,却见她弯起一个极其漂亮的眼眸,冲她甜甜笑道:“我不会后悔,谢谢你的祝福,还有,姩姩要一直一直开心快乐下去。”
江絮说完,她身子就在她眼前渐渐化作一团泡沫,慢慢飞上天际,直至消失不见。
她则呆愣地看着她化作泡沫飞上天空却又无能为力,毕竟这个江絮是假的,是本该不存在的,若是真的,那就好了。
只是为什么泪水从眼眶中跑出来了?
——
江絮醒来时,入目便是极为眼熟的烟粉色床顶时,便知自个儿是醒了过来,她只觉那梦好真实,真实的她一时分不清是幻还是实。
她想起身,刚动一点点就感受到从脚踝处传导而来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真的怕一动给自己疼死,而又想到或许这脚上的伤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不然按理来说要是只是被利爪抓伤,至于这般疼的撕牙咧嘴嘛。
她不理解,脑中忽而又浮现出那晚的事来,他抱着昏迷的她,似乎在讲故事?因为她只听到一个“从”字便沉沉地昏了过去。
江絮刚想出声唤芍药,却意外发现自己唇瓣像是被牢牢黏上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让她心里头有了那么一丝的慌乱,最后她耳旁听着芍药来时的声响后,便异常激动。
她不顾疼痛咬紧牙关地坐了起来,刚一坐起,就被芍药给扶正了,耳边甚至响起她关切询问她有没有事的话语时,她连忙朝她摆摆手,待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并一饮而尽后,才稍稍缓了过来。
她看着芍药那双有些焦急的眸子,问道:“芍药,我昏迷多久了,阿兄他还好吗?”
江絮清楚的记得他抱起她时微微有些吃力,或许是受了伤的缘故,也不知她身上的伤有没有好。
“姑娘已昏迷五日了,而殿下他,他挺好的,姑娘不必担忧。”
芍药说到江席玉时,眼神忽地有些飘浮不定,就连言语中都有些闪烁其词,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芍药,”江絮一脸认真,就连语句都不免有些加重,“你同我说实话,阿兄他,”
江絮有些说不出口,待低眸想了半刻后,才又抬起头来继续说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她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芍药身上,生怕错过她一丁点儿表情。
“殿下他真的很好,姑娘您就放心吧。”
芍药很是宽慰地说道。
江絮明白她定是在隐瞒着什么,于是乎又换了种说辞:“那好,你就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又是如何回来的?”
毕竟那时候江席玉也伤重,所以他断不会支撑太久,而她的伤势若是没第一时间包扎的话,怕是在那晚便会香消玉殒。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或许事实不是这样。
“回姑娘,奴婢那会儿寻白竹不见便去寻您,结果发现您也不见了,这个时候王妃来了,一听说您不见后便命人到处寻您,最后在密道找到了您和殿下,之后奴婢带着几个丫鬟将您带回玉莺阁请大夫,而至于殿下,奴婢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也被带回去了。”
江絮乍一听这话没多大问题,但细细听去,问题还是很大的,首先她没有说明那时他们伤势如何,或许是严重的,若是轻伤应该说了才是,而且钟月佩不是同她一块去的吗,怎么会不知江席玉下落,所以这定是有事瞒着她。
正当她还要说些什么时,钟月佩进来了。
“阿絮,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面对钟月佩关切的话语,她不知怎的,脑中竟想的还是江席玉,或许是因为他是真江絮最喜爱的兄长的缘故,便再无其他。
于是乎,她迎着钟月佩关切地目光问道:“我没事,只是阿兄他……”
“别提你阿兄,此事是他有错在先。”
江絮听罢此话,那双浓密羽睫轻轻颤了颤,旋即便一脸震惊地说道:“阿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字一句中再不复从前说笑的语气,反像是急切寻找答案的一介女子,她并不知道自己个儿在慌什么,只是迫切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及芍药究竟瞒了她何事。
她那乌黑的眼珠转向一侧的芍药,却见她乌唇发紫,一直低垂着脑袋,故也瞧不清她的神色来。
而钟月佩却握紧江絮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阿兄醒来时说是他想带你去那儿玩,故才让你涉险,我见他认错的样儿较为诚恳,故罚他跪祠堂了。”
钟月佩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去,她并不明白江席玉为何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也更没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了。
一是因为愧疚,二是怕再次看到他对他展露出厌烦的神色。
“阿娘,这不是阿兄的错,是我执意去那儿祭拜故人的,阿兄也是担心我安全才跟过去的,这不怪他,应该怪我才对。”
江絮眼眶中蓄满了泪,甚至将手从钟月佩手里头抽离开来,并悄悄握紧了拳。她眼眸中满是急切,毕竟她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所以才会焦急地替他讲话,即使她对他只是出于愧疚。
“我怎没听说过你故人是谁?你又为何将故人埋那里去?同我们说便是。”
面对钟月佩一连串的疑问,江絮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是表情木木地看着钟月佩眼眸中散发着不信任的光芒。
就如同冷风中无端吹过来的几根冰锥,直直落在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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