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二年·春分
卯时的更鼓刚过三响，清凤娇已坐在黄花梨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少女莹白的脸，春桃正用犀角梳为她通发，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梢扫过腰间的羊脂玉佩，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姑娘今日定要戴这支簪。"春桃从剔红漆盒里取出一支金累丝凤簪，"夫人特意嘱咐，靖远侯夫人最喜这做工。"
清凤娇望着窗外沾露的梨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囊上的缠枝纹。那凤簪虽华贵，却沉甸甸地压得人头疼。她悄悄从抽屉取出支白玉梨花簪："用这个罢，衬今日的衣裳。"
春桃急得跺脚："这素净样式怎撑得起琼林宴的场面？"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清凤娇推开雕花木窗，见朱雀大街上一队玄甲骑兵飞驰而过。为首的青年将军身姿如松，墨色大氅在风中翻卷，露出内里暗红色的战袍。他侧脸轮廓如刀削般凌厉，眉骨投下的阴影掩住了眼神，唯有腰间那柄古朴长剑在晨光中泛着青芒。
"那是靖远侯世子。"春桃小声道，"听说在雁门关斩了突厥王子，圣上特许佩剑入宫。"
清凤娇突然按住胸口——那将军转弯时回头一瞥，锐利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她的窗口。她慌忙后退，碰倒了案上的青瓷笔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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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御花园
琼林宴的笙箫声隔着水榭传来，清凤娇借口更衣离席。她抱着焦尾琴来到僻静梨园，浅粉色的花瓣落满石阶。指尖拨动琴弦，《梨雪调》的旋律流淌而出，惊起几只白鹇鸟。
假山后，许随言正揉着太阳穴——宴席上的脂粉味熏得他头疼。清越的琴音突然飘来，曲调初如细雨润物，转而似金戈交鸣。他循声望去，只见梨树下坐着个藕荷色身影，阳光透过花枝在她裙裾投下斑驳光影。
当他靠近到三丈距离时，多年战场历练让他本能地察觉不对——那琴音里藏着《孙武兵法》的"风林火山"之变。为看清抚琴人面容，他踩上假山凸石，不料年久风化的石头突然碎裂。
"咔嚓"一声脆响，琴弦应声而断。清凤娇抬头时，正撞进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那青年逆光而立，玄色织金箭袖袍的下摆还沾着塞外风尘，腰间玉佩却是价值连城的和田黄玉。
"惊扰姑娘。"他单膝点地检查断弦，从怀中取出个鎏金小盒，"天蚕丝弦，产于西域雪山。"
清凤娇注意到他虎口厚厚的茧——不是文人握笔的茧，而是常年执缰绳磨出的硬痂。当他修长的手指掠过琴轸时，腕骨处一道狰狞疤痕若隐若现。
"郎君通晓琴律？"
"边关望月时，常以弓弦代琴。"
一阵东风突然卷过，清凤娇的纱罗披帛缠上对方剑穗。两人手指在丝绸间相触，她嗅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气息，混着极淡的血腥味。
"世子！侯爷寻您呢！"远处传来呼喊。
清凤娇瞳孔骤缩——原来眼前人就是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将。她匆忙起身，却见对方将断弦仔细收入袖中。
"清音如人。"青年留下这句话，玄色大氅已消失在□□尽头。石阶上静静躺着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千牛卫"三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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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清府马车
"听说圣上要给靖远侯世子赐婚。"清傅远捋着胡须对夫人道，"许家手握重兵，若能与我家联姻..."
车帘外的喧嚣忽然变得刺耳。清凤娇攥紧袖中的天蚕丝弦，丝弦勒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春桃突然指着窗外惊叫："姑娘快看！"
刑部衙役正押着个书生走过，那人满脸是血，嘴里喊着"冤枉"。人群中有妇人哭嚎："我儿前日才说红袖招的歌妓死得蹊跷..."
清凤娇悄悄掀起车帘一角。血泊中，一枚褪色的胭脂花钿正被官靴碾入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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