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嘉见到郎君娘子低声说话,早早就低下了头,避开视线,不料江时清突然掐上她胳膊,十分激动又十分克制得摇着她胳膊,视线直直落在面前两人身上,另一只手遮着半张脸,却遮不住她十分诡异的笑容。
后世人称:姨母笑。
小嘉不懂,小嘉觉得不能这么直白地看着人家,于是握住江时清摇晃的手,求她别笑了。
钟臾见人凑过来,也是不客气地仰头直瞪回去:“好啊,那儿便再回祖父家修行几月吧。”
这是不配合了,袁明庭只好作罢,面上依旧挂着温和有礼的笑,他吩咐了小厮拿好了酒,以及在两人没回来时就挑好的十盒糕点,再向钟臾发出邀请:“阿臾领我一起回去吧?”
“谁领你回去?”
这话说得像领姑爷回家似的,馨儿在旁边低着头笑了。
袁明庭仍不恼,抬起手抵在下巴处,鼻子吸了吸,故作疑惑道:“那阿臾是要等身上酒气散了再回去,不怕过了宵禁嘛?”
句句踩雷也是人才,而钟臾也正好没法子反驳他,谁让她爹信谁不好,非信袁氏一族都是好人!
钟臾嗅了嗅身上的酒味,无奈跟江时清做别,要跟着袁明庭回府,今日去登月楼喝酒摸美倌之事就能轻松糊弄过去。
“清清,我明日再与你们商讨端午的糕点吧。”
“嗯嗯,早些回去吧,莫让伯父担心。”
这哪儿能担心,袁郎君跟着呢。
两人走后,江时清便肆无忌惮地“啧啧”起来,这个钟臾啊,嘴巴可真严!
傍晚时分已过,店铺里只剩下几个伙计,江时清将人都喊去后厨吃饭,也顺便开例会商讨端午活动以及营销策略。
“大家都说说吧,没想法的,报几样自己爱吃的糕点也行。”江时清看着自己集结来的伙计,十分满意,见大伙不好意思说话,自己便抛砖引玉:“儿的想法呢,是延续开店的法子,多拟几位才子的粽子来卖,当然糕点也不能少,糕点粽子一起买,满多少盒送个五彩绳手链,或者再进些菖蒲酒、解暑汤来送。”
听了江时清的策略,小嘉立马有了想法,跟着说道:“儿会几种解暑汤,用不着买,苦瓜薄荷汤,荷叶露我都会!”
小嘉接过了做饮品的任务,那陈福也出声提议:“某家乡有好些稀罕口味的粽子,不知道娘子能不能做出来,也不知道京城百姓吃不吃的惯。”
“你且说着,咱们先做些尝尝,大伙都通过就上架卖。”江时清解答了陈福忧虑,又看向在一旁使劲想糕点的刘本廷。
“阿廷,甘州有什么好吃的粽子呀?”
刘本廷一时想不出个啥,只知道离家以来,再没吃过黄米粽子,于是道:“黄米包蜜枣,算吗?”
“黄米包?”小嘉作为芩京本地人,见的都是糯米,没见过黄米,觉得很是新奇,“儿还没见过用黄米包粽子呐,咱们也做一些吧!”她仰头看着江时清,询问她意见。
江时清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嘉便笑着在纸上写了下来,刘本廷见大家都笑,自己也乐呵呵地摸了摸耳朵,好一个腼腆小男孩儿。
刘本廷经过一日相处,更显活泼,是个爱笑的人,江时清预备明日去杨兰那里买了刘本廷的奴籍,再给孩子多添几件衣裳。
最后几个在后厨做糕点的伙计,提了几个本朝流行的粽子,怕新口味顾客不买账,预备着应急用。整理货架的伙计也各自报了爱吃的糕点,主动领了当天要做的任务,晚饭便结束了。
天黑透了之后,时清再忍不了困意,回了小院儿沾枕头便睡着了。
因这血脉勾连,江时清梦了一夜江母,母女二人在溪头剥莲蓬,坐外祖父渔船出去打渔……
然而江时清连着一天一夜陀螺般地转,今日却早早就醒了。
端午时节,天已经很热,时清坐在床上,想念着前世的空调。
醒来半天,再无睡意,外头天还早,江时清便换了衣裳在院中踱步,舒展筋骨。
一套体操打完,不知哪里的花香飘进来,左右寻了一遍,才知隔壁人家的蜀葵开了,芳香扑鼻。
她隔着篱笆看那一院的花草,再看自己院里的枯枝败叶,于是又想起那牡丹园里开得花团锦簇,不免有些拥挤。
江时清一不做二不休,夺了小嘉两口吃的,借了邻居的平车,往牡丹园去了。
大前夜没想着挖回去种,囫囵摘了一大捧,牡丹园一入口稍显狼藉,都拜江时清作为。
好在园子虽不大,好花却不少,红色紫色分外妖娆,绿色粉色清新可人。
江时清也算有点花艺技巧,仔细着挖了几株搬上车。从院子里将车退出来,就见清晨归家的黎大人。
他一个四品大官,天天住这小院子?
江时清心有疑惑,还没准备打招呼问,就见那黎允步子一偏拐到这条小路上来。
“姑娘上次摘的不够?”许是又熬了一夜,黎允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精神,疲惫之音加上他本就长相温和具有欺骗性,此刻还真衬着他温润如玉了起来。
只是说话依旧藏着刺,明知道那夜摘花只是幌子却还要问,也不知道那捧牡丹花朵落在湖边做何感想。
江时清神采奕奕,因挖牡丹身上抹了些泥,跟隔壁一天到晚滚在泥里打架的小儿无甚区别。
她放下平车,搓了搓手上的泥垢,跟黎大人正正经经地行了礼,而后回他的话:“做花露是够了,儿此次挖了是回去种院子里的。”
“郎君一夜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江时清猜他刚从登月楼回来,一脸困倦精神不佳,于是暗暗讽他一句,不然心里不舒服。
谁知那黎允袖子一挥,掏出一张纸笺,递到江时清面前,“监督手下办案,无甚辛苦。”
纸笺上是几句罪状陈词,刘邵交代的,江时清一见,想必是昨日编纂的假证词叫黎大人看见了。
江时清接过那张纸——毒虫入体三月,吹笛引其躁动可杀宿体。吴老爷家管制不严,某因一心想逃,着歹人道,杀主走险。
“查不出教他驱使毒虫的人是谁,只说和对方联系是在郊外观音庙里送书信,派人搜了,都很干净,没什么线索。”黎允补充道。
刘邵毒杀吴友玉一案落幕,可其后指使仍查不出线索。
三月前就被下毒,想必跟江时清来京城是没什么干系了。不过这几日开店、上登月楼已经够瞩目,那群人怕是要有动作,江时清需得谨慎些了。
“多谢大人,儿回家种花去了。”江时清笑着将纸笺塞进腰间暗袋里,重又拉起平车,在坑娃不平的小路上走,十分不小心地蹭了黎允衣角,将车边的泥垢染了上去。
黎允侧身躲闪不及,清白衣裳着了泥土。
罢了,衣裳早就沾染酒气,本就该换的。
他转脸目送江时清走远,本还想问昨日可试探出什么,却见人拖着平车走远了。黎允眉头轻蹙,神色无奈,只得低声说了一句:“顽劣。”
江时清脚步轻快,十分愉悦。原身自小读圣贤书明事理,定没有时清这个污浊灵魂促狭。
见正经人穿正经衣服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弄脏啦!
回了小院儿后,小嘉已经帮她打了三桶水,自己早去店里忙活了,而江时清作为老板,还在自家小花园考虑一车花的栽种布局。
忙到日上三竿,江时清才溜溜达达跑到店里,原因无他,马上到饭点了,家里没人做饭,来店里找吃的。
铺子被几个伙计打理地井井有条,生意还算可以。江时清背手跟所以员工打过招呼,店里已经来过三四个客人了。
等她再溜到后厨,见到钟臾也在,正冲着一团面生闷气。
江时清见她掐起一撮面团,再使劲摁回去,目光游离,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动,好似在想什么鬼点子。
“怎么了这是?”
钟臾不理她,旁边的小嘉倒是替她做了回答:“袁郎君刚说不好的话,小娘子生气呢。”
哦,吵架啦。
江时清眯着眼凑近钟臾,趁其不备拿肩膀顶她一下,把人吓回了神。
“花种完了?”钟臾语气里弥漫着硝烟,竟然还能呛到现在才来的江时清身上,可见战事不小,问题很大。
“嗯,怎么了,袁郎君说了什么?”江时清悄悄挪走了钟臾手底下的面盆,以防它再遭辣手折磨。
钟臾抿嘴“哼”了一声,拍拍手出了后厨,在那“沙发”上坐下,扯着江时清吐槽起来。
“脑子浸酸菜坛子里了,我日后若再信那竖子小人,定自请去张大娘家的铺子当猪!”
如此毒誓,当真是气得不轻啊。
钟臾气得将手一揣,滔滔不绝起来:“昨日回家,本以为他能帮我遮掩几句,没成想他一句‘某不知’,我爹当着他面就数落起我来,这人看够了热闹递上他那好酒,转脸还来教训我,什么‘登月楼都是些烈酒掺杂,喝了有损身体’,我可去他的,龌龊伎俩,小人心思!”
江时清听完,对这袁明庭好感降到底,没成想这人竟这般心机。
“那他今早又说了什么?”
“某今早提议翰林院糕点从江店主铺子里采办,某以后方便接送阿臾来去找好友啊。”
袁明庭掀开帘子进来,仍是一脸温和浅笑,给江时清行过点头礼后,目光便一直落在钟臾身上,步步走近。
可惜钟臾看了他一眼,就抿嘴翻白眼看梁上柱子去了。
“儿怎么承接得起给翰林院做糕点的职责啊,郎君说笑了。”江时清请人坐下,可袁明庭并不坐江时清请的位置,趁着时清起身搬凳子,坐在了钟臾旁边。
钟臾一见他落座,起身坐到江时清搬的椅子上,半点不想挨着他。
袁明庭轻轻叹了口气,昨日低头跟她聊天又一起回家还能接受呢,结果回家没帮她说话,今日连一条长凳也不愿跟他一起坐了。
袁郎君还没意识到,自己所做着实让人讨厌,只觉得阿臾耍小孩子脾气。
“你们翰林院的学士吃惯了宫廷的糕点,想来民间讨点新奇吗?”钟臾没好气道。
江时清站在一旁,左右不过是两人的感情小矛盾,她一时也不知是撮合还是帮钟臾赶人,只能打圆场周旋。
“小店新开业,恐怕接不了郎君的单子,待儿再磨磨手艺做出名堂来,再欢迎郎君来。”江时清欠身福礼,算是回绝。
袁明庭本就意不在此,也不做多拉扯,只得遗憾作罢。而后见钟臾嘟囔着嘴不理人,自身还有要事,只得先简单道歉随后离场。
“事情应该不严重,你爹都还让你出来呢。”江时清搭在钟臾肩上,安慰她说,然而钟臾叹了口气,道:“你猜今日为何只有我一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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