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得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启朝穿越来的啊？"周靖宁戏谑的笑意凝在唇角，本想用更荒诞的设定呛他，却见他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
她这才发现他的颈侧浮着细汗，被月光镀成银箔的喉结上下滚动。
"如今……如今是何年号？"他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紧，指节泛着青白，像要捏碎某个不存在的仇人的喉咙。喉间溢出的声音裹着沙砾，连问句尾音都在发颤，仿佛这句询问能凿穿虚实交界的铜墙。
“年号？现在已经没有帝制了，都用公元纪年，你……”周靖宁的尾音突兀地悬在半空——李憬琛盯着她的眼神有掩藏不住的灰暗，喉结在斑驳的光影里缓慢滚动，身姿挺拔如松，却笼罩着一丝落寞的气息。她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那句"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的调侃忽地化作细沙，从指缝间簌簌漏走了。
“你、所以，难道……太荒谬了。”周靖宁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看向李憬琛的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你是在骗我吧！”
李憬琛从挂在蹀躞带上的鱼袋中拿出一枚鱼形金符，“此乃吾随身鱼符。”
“可……我们这个时代的工艺也能仿制……。”她瞥了眼李憬琛强自镇定地反驳。
他盯着她片刻，从贴身的暗袋里取出一件物品，那是枚双鱼纹银香囊，镂空球体不过核桃大小，却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晕。当周靖宁接过时，指尖突然传来细微震颤——球心盛着香灰的莲花金盏竟自行旋转起来，层层叠叠的机关咬合声如珠落玉盘。
"这是……"她瞳孔微微收缩，"《天工开物》里记载的陀螺仪同心环！"
林中的虫鸣忽然被自己巨大心跳声所掩盖，她记得书中说这种工艺已经失传。
周靖宁托着香囊的指尖开始发颤。山中的夜晚分外凉爽，她却觉得后颈细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纯棉衬衫黏在背上像贴着块湿冷的膏药。
“你……”她吞咽下口水不知怎么开口，只得将香囊递还给他，“我不知说什么好，实在是……”
她想说不敢相信，可是他真是穿越而来，一切便更容易说通。
抬眼正对上李憬琛微蹙的眉峰。
远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手电光柱扫过林间。
季浅踩着匡威帆布鞋碾过满地槐花，手机电筒的光柱在林间乱晃。
半小时前阿宁发的微信还停留在对话框：「马上回宿舍」，可却一直没有回来，摄影棚到宿舍最长也只需要半个小时。
"阿宁！"她第三次拨通无人接听的电话，鞋尖忽然踢到个硬物。捡起裂屏的手机时，钢化膜翘起的裂缝将她的手硌得生疼——锁屏还是她上周给阿宁画的汉服定妆照。
电筒光扫过前方古柏，一抹玄色身影从古柏树后钻了出来。季浅摸出防狼喷雾紧攥在手中，却见是穿着玄色戏服的李憬琛。
“李同学还真是戏痴啊，都不换便装的嘛。”她喃喃出声。
脑中还未感叹，就看到周靖宁跟着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季浅将闺蜜拽到身后，防狼喷雾直指对方咽喉。刚刚在电筒冷光里，她看见阿宁手腕泛红，衬衣的腰部也出现了奇怪的褶皱。
李憬琛微微退后半步，眉峰蹙起："吾……我不过……"他记得刚刚她让他说话不要那么怪异。
"我们在对剧本！"周靖宁突然抢话，指尖偷偷掐季浅的小臂，"李老师才来还没有通看剧本，我给他讲了讲大概故事情节，以及重要时间点剧中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付导在开会时给我们提出的要求。"
季浅眯眼打量两人：李憬琛**靴上沾着青苔，阿宁头发里还夹着柏树叶。这荒郊野岭的，在黑灯瞎火的户外没拿着剧本却在对剧本？
"对剧本，在这地方？连剧本也没拿？"她晃了晃捡到的手机，"手机都掉在了路边也没发现？"
周靖宁有些尴尬的夺过手机："别说了我好累，我们先回去吧！"拽着季浅就往林外走。 李憬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十二年前那种孤寂的感觉不知不觉又袭上了心头。
季浅盘腿坐在宿舍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拨弄着周靖宁放在茶几上的鎏金步摇。月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之间织就薄雾，她忽然伸手按住正在整理剧本的周靖宁："你手腕上的红印……"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周靖宁迅速拉下袖口，光滑圆润的指甲刮过精梳棉布料发出细微嘶响，"应该说我跟他有一些误会。"
季浅捻起医药箱中的消肿药膏，薄荷味在暖黄台灯下氤氲开："李同学真的会武？方才我去楼下贩卖机买饮料，看见他还在庭院里练剑，那招式还挺像样。"她忽然凑近，栀子花香调的洗发水气息扑面而来，"他执剑回眸那瞬，简直像从那些经典武侠小说中出来的……"
"打住。"周靖宁用剧本轻敲她额头，叠放在桌面的《管理会计》与《财务管理》投下厚重阴影，"下学期的课本和剧本我都不能落下，我可没空陪你编排话本子。"
季浅忽然沉默，指尖缠绕着步摇的仿珊瑚流苏。窗外传来夜枭啼鸣，她望着好友映着灯光的侧脸："你还记得初三那年，我们在省博物馆发现的宋代婚书吗？"流苏突然断裂，珊瑚珠子滚落木地板，"当时你说，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意最是……"
"最是镜花水月。"周靖宁弯腰拾捡珠串，后腰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淡红，"就像我爸书房里那摞没寄出的情书——锁在檀木匣里二十年的相思，最后不过沦为拍卖行的噱头，却将我妈伤害地体无完肤。"
季浅忽然握住她捡珠子的手，翡翠镯子撞出清响："可是阿宁……"她瞥见茶几抽屉里露出的青鸾玉佩，咽下了后半句话。那是阿宁小时候从不离身的物件，此刻却随意丢在剧本堆里。
手机忽然震动，家族群跳出季垚从苏黎世发来的星空照片。季浅默默保存图片，在心底为兄长点了支虚拟的香——她害怕他精心呵护了十年的小青梅，此刻正如她化妆箱里那盒限量版的纪梵希腮红，可能会被某个意外来客碾成了齑粉。
"明日就要正式开拍了。"周靖宁将珊瑚珠串收入自封袋，"这可是我正式拍摄的第一场。"她起身时带起阵松香，那是她在李憬琛身上嗅到过的气息。
季浅望着铺撒在卧室床铺上的月华，忽然轻声道："若是他真……"
"我以后论文选题便是《情感相关者视角的婚姻财务报告改进研究》。"周靖宁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屏幕蓝光熄灭的瞬间，青鸾玉佩在灯光下中泛起幽微的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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