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浅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周靖宁握着玉佩倚在沙发上，羊脂玉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光晕在青鸾的羽翼流转，指腹摩挲过背面阴刻的"靖宁"二字，父母说这是祖传下来的玉佩，可为何背面却独独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窗纱忽然被夜风掀起，将茶几上的《唐代纹样考》翻至"青鸾"章。
"一生只为寻侣......"她轻声念着书页上的批注。
青鸾，传说中为爱情而生的神鸟，它们的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只青鸾。可感情？她想到母亲知道真相之后红肿如桃的眼睛，叹了一声将玉佩放在了茶几上，转头拿起了旁边的剧本。
叩门声响起时，她正在剧本的字里行间感受剧中太子妃对太子的感情变化，希望能对人物有更深刻的感触。
开门见李憬琛立在光影交界处，玄色圆领袍外罩着不知哪里借来的羽绒马甲，这古今混搭的装束倒显出几分笨拙的真诚。
"李某......我有些事务需请教。"他生硬地学着改换自称。
周靖宁侧身让出通道："进来说。"见他仍驻足门槛，补了句："我们这里怎么不讲究'闺阁禁地'，何况只是剧组宿舍。"
“今晨，刘……导让吾……我准备身份证和……银行卡复印件……还有你这里是否有多余的蜡烛。”李憬琛迈步时蹀躞轻响，提到身份证和银行卡时眉毛扭来扭去的毛毛虫。
“我们这里可不用蜡烛。”周靖宁笑着走到门边，在白色的开关面板上一用力，“咔哒”一声，除了窗边投下的一溜月光其他地方都进入了黑暗。
她再次打开顶灯走到沙发边说道，“不如我给你讲一下这边常用的一些电器和物品，若是哪天暴露后被送去实验室研究可不能怪我。”
李憬琛不知道何为“实验室”和“研究”，不过听她所言应不是个好地方。介绍到卫浴间时，他耳尖泛红，想起日间在山林"如厕"的窘境。
"这是身份证。"她从包里拿出证件递过去，指腹划过防伪水印，"上面记录着户籍信息。"见对方盯着照片发怔，又补了句："扫描仪会读取芯片数据。"
李憬琛的指尖在"签发机关"处流连："所以此物类似鱼符？"
"比鱼符复杂些。"她接着道，"因此我只能帮你做一份复印件。"
"银行卡又是何物？"李憬琛忽问，"可是通关文牒？"
"算是......存饷银的凭据。"她打开手机银行界面，"你的片酬会打到这里。"
他凝眉细看发光的"黑玉牌"，忽道："此物如何可得？”
“买一部即可。”她看着李憬琛望向她目光，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可是因为你没有身份证所以无法办理银行卡和手机的电话卡，只用这个也不能当做存饷银的凭据，它只能查看。”
“可……为何你有？”李憬琛的目光从放置在茶几的身份证上收回，见她不明所以，“你我都是从大启而来。”
周靖宁未曾想到他竟将自己戏谑的话当真，只得尴尬道：“我当时以为你在戏耍我，才会说出那些话来……其实那些是假的。”
李憬琛垂下眼，奇怪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犹像幼时阿娘自戕之后，父亲对他渐渐冷淡最终将自己送到酆王府时的感觉。
他的目光游离片刻，待到回神目光却被茶几上的玉佩攥住。
李憬琛的指尖无意识地按上心口——那枚贴身收着的青鸾玉佩安稳地硌在胸膛，可眼前这枚放在陌生女子几上的玉佩分明泛着同样的凝露光晕，连玉髓中云雾状絮纹都如镜像相生。夜风穿堂而过，他好似看到两块玉佩中蚕丝纹荡起涟漪。
周靖宁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放在茶几上的玉佩，“这是我家传下来的玉佩，你看看这玉佩成色如何？”
李憬琛的指尖抚过玉佩边缘。羊脂玉在LED顶灯下笼罩在一片蜡状宝光之中——不似启朝宫灯晕染的暖黄，倒像是将月光与酥油一同熬煮后泼洒在玉髓深处，月季如凝冻的乳脂堆雪。
"这刀工..."他变动角度观察青鸾羽尖，阴刻的十八道细痕在光影下泛着冰裂纹般的寒芒，"过水刀法需用昆仑玄铁刃，蘸着天山融雪水，每刻三刀便要浸油回火。"拇指突然顿在月季花心，"三点朱砂沁入玉脉，恰似美人指尖丹蔻轻点——你祖上是何人？"
周靖宁坐在沙发上，努力从翻滚的记忆中找寻父母给她说的有关这枚玉佩话，"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瞪大眼睛盯着对方从暗袋取出的玉佩。
两块玉在暖光下渐渐泛起相同的蜡状柔光，如同两滴凝固的羊乳。
李憬琛将两枚玉佩并排托在她的面前，衣袖擦过她手背，带起一阵沉水香："十八学士登瀛洲的刀意，卷草纹藏着的龟甲卜辞，还有这青鸾尾羽暗含的五音十二律——"
“这不就是一只青鸾鸟和一朵粉妆楼月季吗？然后另一个是一只青鸾和一朵……。”周靖宁仔细辨认了片刻，“应该是一朵……姚黄。”她转过头看向另一枚玉佩的主人，眼神询问是否正确。
李憬琛的目光在两块玉佩间游移，眉头微蹙答非所问道：“你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奇怪？”周靖宁不解地望向两枚玉佩，“有什么奇怪的？青鸾是神话中的神鸟，作为雕刻玉佩的流行……盛行图案很正常啊。”
李憬琛没有反驳，但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他摩挲着玉佩上的青鸾羽片，低声道：“这‘过水刀法’和‘捻丝工’皆是极为罕见的技艺，非寻常工匠所能掌握。”
可是……
"终究难作铁证。"李憬琛回到宿舍凭窗而立，目光掠过月华浸透的林海，枝桠交错处漏下点点碎银似的光斑。夜枭啼声撕开寂静，惊起宿鸟掠过他眸中深潭，不知其中是否藏有归途之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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