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区,秦家本家议事堂。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苍老奸猾、或年轻锐利、却都写满贪婪与算计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比任何一场真刀真枪的厮杀都更令人窒息。
秦凌峰端坐主位,面色冷峻,唇线紧绷。
他刚刚以雷霆手段,将一位公然跳反的族老的心腹连根拔起,血淋淋的证据甩在所有人面前,暂时压下了极猖獗的反扑。
然而,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身上添了两道新伤,内力耗损严重。
更重要的是,为了争取中间派,他不得不让出了部分至关重要的个人利益。
而族老们显然已被逼到了绝境。
为了反扑,他们竟不惜饮鸩止渴。
暗中与虎谋皮,答应了外部某些虎视眈眈的势力——很可能是刘家甚至宋家旁支,诸多丧权辱族的条件,只求能将秦凌峰彻底拉下马。
双方都已杀红了眼,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眼神交锋都暗藏杀机,这是在掘家族的根基进行一场豪赌!
形势已然严峻到了极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议事堂沉重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一名满身风尘、脸色惨白如纸的心腹暗卫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高举着一封染血的密信。
“主上!东区急报!姜…姜公子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封信上。
秦凌峰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一把夺过密信,迅速展开。
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惊惶的情况下写就:
“…遇伏…全军覆没…无一活口…现场伪作盗匪劫掠…发现一具焦尸…身形与姜公子一致…肩有印记…佩…佩有主上之黑龙赤睛佩…”
“全军覆没…身形一致…玉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秦凌峰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血色尽失。
握信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纸张发出簌簌的哀鸣。
眼前猛地一黑,耳边所有的争吵、谋算、杀意都瞬间远去,只剩下嗡嗡的鸣响和心脏被撕裂的剧痛!
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他猛地用手撑住冰冷的桌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坚硬的紫檀木捏碎。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可能!他不会死……他不会!”
那枚玉佩是他亲手所赠!那印记他亲眼见过!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一具焦尸上?!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能想象出姜慢烟遇袭时的无助,能感受到那火焰灼烧的痛苦……那个鲜活、狡黠、坚韧、让他爱到骨子里的人,就这么……没了?
不!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一股狂暴的、近乎毁灭的气息从他身上骤然爆发开来,席卷了整个议事堂。
让所有原本还想趁机发难的族老都骇得噤了声。
“凌峰!”
坐在一旁的秦墨轩见状,心中大骇,急忙起身想要按住他。
“冷静!此刻局势危急,你万万不可……”
秦凌峰猛地挥开父亲的手,赤红的双眸中翻滚着滔天的痛苦和疯狂,那眼神骇得秦墨轩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什么家族权斗!什么长老反扑!什么外部强敌!在姜慢烟可能已然逝去的噩耗面前,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可笑至极!
如果他争夺权力的代价是失去姜慢烟,那这权力要来何用?!如果他连最爱的人都护不住,
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这里……交给父亲了!”
秦凌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无论用什么手段……父亲,您一定要稳住!”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转身,如同负伤的狂兽,踉跄却又无比迅速地冲出了议事堂。
将一室的惊愕、愤怒和未尽的阴谋全都抛在了身后。
他甚至来不及多做安排,只点了最核心的几名暗卫,不顾一切地翻身上马,朝着东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寒风刮过他赤红的眼眶,却吹不散那噬心的痛楚和恐惧。
慢烟,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无论是生是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一定要找到你! 若是你死了……我要所有相关之人,统统为你陪葬!
骏马嘶鸣,踏碎一路烟尘,载着几近崩溃的秦凌峰,义无反顾地投向他未知的命运。
中心区的滔天巨浪,此刻,已全然被他置之度外。
东区,秦家十三行驿站。
阴冷的停尸房内,冰块环绕,却依旧无法完全压制住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作呕的焦糊与**混合的异味。
几十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地陈列着,如同沉默的悲剧注解。
秦凌峰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正中央的那一具。
驿站的负责人战战兢兢地掀开白布,即使见惯了风浪,秦凌峰的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为之一窒。
尸体烧毁得极为严重,面目全非,只能勉强辨认出人形。
那身形、那骨架……确实与姜慢烟极为相似。
焦黑的肩胛骨下方,一个被火焰燎过却依稀可辨的、似鸟非鸟的青色印记,刺目惊心。
而那枚他再熟悉不过的、龙睛暗红的黑龙玉佩,正冰冷地悬挂在焦尸的颈项上,与周遭的可怖景象形成诡异而残酷的对比。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一寸寸抚过那焦黑扭曲的皮肤,每一下触碰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
是他的慢烟吗?
不! 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固执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嘶吼,压过了所有的悲痛和视觉冲击。
这不是他! 这具尸体给人的感觉不对。
那种微妙的、无法言说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慢烟绝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地变成这样一具冰冷的焦炭。
那枚玉佩,那个印记,出现得太过刻意,像是精心布置的舞台道具。:
但他没有声张,巨大的痛苦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眼底深处更加冰冷的寒芒。
他抬起头,面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镇定。
……
“是他。”秦凌峰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
“准备最好的棺椁,以冰镇之。我要亲自送他回锦城。”
…
一行披麻戴孝、抬着华丽棺椁的队伍,浩浩荡荡却又死气沉沉地离开了驿站,朝着东南区方向行进。
气氛诡异得让沿途所有行人纷纷惊恐避让,不敢多看一眼。
队伍刚出发半日,前方尘烟滚滚,一队快骑疯了一般冲来,为首之人正是收到消息后日夜兼程赶来的姜忠。
“秦公子!”
姜忠滚鞍落马,甚至顾不上礼节,扑到那具华丽的棺椁前,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几乎要瘫软下去,“公子他……他……”
秦凌峰一把扶住他,力量大得惊人。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姜忠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忠哥!听着!这不是慢烟!他绝对没有死!”
姜忠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混合着巨大的希冀和困惑。
“这只是敌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秦凌峰快速而清晰地说道。
“你立刻回去!守住锦城!那是慢烟的心血,绝不能让任何人趁虚而入!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秦凌峰将护送棺椁的队伍和指挥权全部交给了姜忠,郑重吩咐。
“以城主之礼,厚葬他。风光大葬,让所有人都知道,‘姜慢烟’已经死了。”
姜忠瞬间明白了秦凌峰的意图——疑冢之计!
以此麻痹真正的敌人,让其放松警惕,从而露出破绽!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悲痛转化为坚定的执行力。
“我明白!定不负所托!秦公子,请您……一定要找回我家公子!”
…
送走队伍,秦凌峰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悲痛彻底消失,只剩下猎犬般的锐利和冰冷。
他带着几名绝对心腹,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再次返回氿浅镇——一切线索开始的地方。
这一次,他不再迂回。
通过威慑胁迫的手段,他见到了隐居在此、依旧心怀警惕的张琼先生。
在一番高压与怀柔并用的沟通中,张琼先生最终吐露了埋藏心底多年的隐痛与愧疚。
原来,他当年并非仅仅因为得罪权贵而离开中心区。
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曾为宋家设计过一处重要矿山的矿洞支撑结构。
然而,宋家负责此事的旁系子弟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将他设计的承重良材换成了不堪用的废料!
此事,他起初并不知晓,直到……矿洞发生大规模坍塌,死伤极其惨重!
许多当地百姓正是因为信任他“张琼”的名声,才敢于下矿工作,却最终葬身地下。
这份沉重的负罪感和对宋家掩盖真相、逍遥法外的愤怒,才是他真正逃离中心区、隐居避世的原因。
宋家!又是宋家……!
秦凌峰的脑海中,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姜慢烟与宋家的恩怨、五年前的银钱失踪案、宋观岁反常的搜寻与关注、此次精准狠辣的截杀、以及这试图李代桃僵的焦尸疑阵……
庄庄件件,都指向那个疯狂的、对姜慢烟抱有变态占有欲的宋观岁!
“他一定没死!”
秦凌峰几乎可以肯定!
“宋观岁抓走了他!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得到了关键信息,秦凌峰并未立刻离开。
他看向深受愧疚折磨的张琼先生,语气变得诚恳而具有说服力。
“张先生,您因昔年矿难心存愧疚,隐居于此,固然是赎罪的一种方式。但您可知,真正的赎罪,是运用您的才华,去拯救更多正在受苦、或即将遭受苦难的百姓?”
“锦城城主姜慢烟,一心为民,建立锦城只为给流离失所之人,一方安居乐业之所,一片不受权贵欺压的净土。他如今身陷囹圄,他的城池正需要您这样的大家去守护和建设。”
“助锦城,便是助万千百姓。这难道不是对当年遗憾最好的弥补吗?难道不比在此地空耗余生更有意义?”
这番话,深深击中了张琼内心最深的痛处和渴望。
他沉默良久,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眼中重新燃起了沉寂多年的光芒
“……好。老夫……愿往锦城。”
秦凌峰立刻吩咐秦家十三行的人,以最高规格保护并护送张琼先生前往锦城。
而他自己,则一刻也不再停留,翻身上马,与心腹手下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中心区的方向策马狂奔!
目标明确——宋家!宋观岁!
他的慢烟,就在那里。他要去把他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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