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雁城城主余陌栢

后来几日,余陌栢更是主动相邀,带着他们体验了许多雁城特有的新奇玩法。

从泛舟采莲到夜市寻宝,每一项都安排得别出心裁,既有趣又不失体面。

余陌栢就像一块磁石,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原本枯燥的公务核查变得生动起来。

就连一向挑剔的刘怀瑾,也不得不承认,和余陌栢相处,是件颇为轻松愉快的事。

离别那日的情景,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雁城的晨雾尚未散尽,带着湿漉漉的凉意,他站在城主府前的石阶上。

看着侍从们将装订好的账目和分成的银箱搬上马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玉扣。

按说任务顺利完成,他应该归心似箭,可心头却莫名萦绕着一丝空落,对返回中心区的期待也淡了几分。

余陌栢就站在他身侧,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刘公子,这是雁城特产的冰纹瓷杯,用来泡茶最是清润爽口。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带回去也算……留个念想。”

余陌栢说话时,眼神清澈,语气轻快自然,仿佛只是赠送一件寻常礼物。

刘怀瑾接过那略显沉甸甸的锦盒,指尖触到冰凉滑腻的瓷面时,心头莫名一动。

他打开盒盖,只见两盏釉色清雅的茶杯静静躺在丝绒垫上,杯底竟还精心刻着两个小巧的字——“陌”与“瑾”。

这份用心,远超寻常的客套礼物!

他喉结微动,原本想好的几句场面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那句直白的“以后常联系”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被世家公子那点固有的骄傲压了下去。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雾霭中的街巷,语气故作平淡地含糊道。

“中心区虽不比雁城自在,但若有闲暇,去那边看看也好,毕竟……能玩到一起的人不多。”

这话说得含蓄,却已是他能表达出的最大程度的挽留。

余陌栢眼底的笑意瞬间加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涟漪。

他往前凑近半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狡黠的、刻意的“明知故问”。

“哦?听刘公子这么说,是觉得我还算‘能玩到一起’的人?”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带着淡淡的、像是某种草木的清新气息。

刘怀瑾感觉自己的耳尖微微发烫,却不肯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他抬眼看向余陌栢,语气刻意板起几分,可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弧度却出卖了他。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真想一辈子困在这雁城当个空头城主?”

这话刚落,余陌栢便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悦耳。

他拱手作揖,姿态摆得足,语气里却满是顺水推舟的默契。

“怀瑾兄,你是我难得交到的投缘朋友,若不嫌弃,不知余某日后是否有幸,能去中心区拜访你?”

“有幸”二字说得谦逊又客气,却恰到好处地给足了刘怀瑾台阶。

刘怀瑾故作沉吟地皱了皱眉,仿佛经过一番慎重考虑,才略显“勉强”地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施恩般的意味。

“罢了,你若真去了,提前让人递个信儿过来,我……或许能抽空,给你寻些中心区的新鲜玩意儿。”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连带着眼底那点因离别而生出的淡淡不舍都冲散了不少——原来有些心意,无需直言,彼此心照不宣的感觉,竟如此熨帖。

侍从早已将马车备好,催促启程。

刘怀瑾转身踏上马车,在车帘放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余陌栢依旧独自站在那蒙蒙晨雾笼罩的石阶上,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挥着手,身影渐行渐远,却清晰地印在了心底……

此刻,站在宋府门外,回忆着雁城之行的点点滴滴,再对比方才堂弟院中那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扭曲,刘怀瑾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对比。

他并不渴望宋观岁那种毁灭般的激烈,反而愈发觉得,与余陌栢那样聪明、有趣、懂得恰到好处地相处的人交往,才是真正的舒心畅快。

他心里忽然由衷地盼着,余陌栢口中那“拜访”的日子,能来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或许,中心区沉闷的生活,会因为那个人的到来,而增添许多不一样的色彩。

这个念头,像一缕阳光,驱散了他因宋观岁而带来的阴郁情绪。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向自家马车走去,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许。

— — — —

雁城,城主府书房内。

那副终日挂在余陌栢脸上的、阳光和煦的伪装,如同脆弱的琉璃面具般悄然碎裂。

余陌栢独自坐在案后,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坚硬的檀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贴身侍从红豆悄无声息地端上一杯安神茶,看着自家公子紧蹙的眉头和晦暗的眼神,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太了解公子了——这次中心区以刘瑾怀为首的贵族们的到来,又如吸血蝗虫般,轻而易举地卷走了雁城整整五成的岁入资源。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寒冬,雁城的百姓又要勒紧裤腰带,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

而公子肩上那副无形的重担,无疑又加重了几分。

雁城——名义上位列八大城之一,实则早已外强中干,远比其余几座城池破败凋敝。

余陌栢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强烈的对比。

中心区的权贵府邸连绵不绝,朱门高墙内夜夜笙歌,听说那刘昭为了给宠妾庆生,竟能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将南方的奇花异草移植入院,全然不顾农时,耽误农事……

雁城贫民区,低矮的土坯房在雨中瑟瑟发抖,漏下的雨水只能用破瓦罐接着。

孩子们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衫,小手捧着能照见人影的、掺着沙土的杂粮粥,眼神里不是孩童应有的天真,而是早早被生活磨砺出的怯懦与茫然。

更可悲的是,中心区来的这些贵族子弟,在雁城的土地上依旧肆意妄为。

城中百姓稍有伺候不周,便会被他们的恶奴随意打骂。

他曾亲眼见过一个老农只因避让稍慢,就被一脚踹在心口,吐血倒地。

而那群贵族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嗤笑:“贱民罢了,死了也掀不起风浪。”

这残酷的现实,让余陌栢不由得想起他的父亲——老城主余镇铭。

那个同样心怀百姓的男人,就是眼睁睁看着雁城日渐衰败,急得满嘴燎泡,一次次怀揣着希望日夜兼程赶往中心区,祈求上位者施以援手,却次次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最终,在一个寒冷的雨夜,父亲坐在这个同样的书房里,对着满案心血写就的民生札记,咳得撕心裂肺,烛火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眼中是化不开的绝望。

他本可以像个真正的傀儡城主那样醉生梦死,可那份“想救雁城”的责任感,却像一团烈火,生生将他煎熬致死。

红豆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灼。

他无比恐惧,害怕聪慧敏感却同样背负着沉重责任的公子,会步上老城主的后尘。

前段日子,因为东南锦城那位“姜善人”的事迹传来,公子难得地振奋了许久,眼中重新有了光。

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同道者的灯塔,对未来生出了真实的希望。

可刘怀瑾他们的这次到来,如同又一盆冰水,将这点微弱的火苗浇得几近熄灭。

然而,还有一件更沉重、更让红豆难以启齿的事情,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手心——那是一封刚刚收到的密报,被他紧紧攥着,几乎要捏出水来。

密报上说,那位给了公子无限希望与力量的“姜善人”姜慢烟,在东区遭遇强盗,不幸身亡了。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红豆几乎能想象到公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何等痛苦。

他犹豫着,挣扎着,不忍心在这雪上加霜的时刻,再给公子如此致命的一击。

然而,红豆低估了余陌栢在绝境中的韧性。

当他最终颤抖着双手,将那封密报呈上时,余陌栢的确经历了瞬间的剧痛。

他脸色煞白,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黑曜石般的双眸中翻涌着难以置信与深切的悲伤。

但很快,那悲伤便被一种冰冷的清醒所取代。

他站在权力的漩涡边缘太久,太清楚这其中的诡谲。

什么强盗劫杀?这根本就是一场卑劣的谋杀!是中心区的那些贵族,无法容忍一个“改革派”的崛起。

无法容忍有人挑战他们的权威,为底层百姓开辟生路,所以要毫不留情地将其扼杀!

巨大的悲愤如同岩浆在他胸中奔涌,但却没有将他烧成灰烬,反而淬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

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坐以待毙!

“姜善人”的理想绝不能就此断绝,他的壮举必须有人继承下去!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坚定所取代。

他快步回到案前,铺开信纸,研墨挥毫,笔尖带着沉痛的力量,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红豆!”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不再有丝毫犹豫。

“将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最隐秘的途径,送往锦城。”

信中的内容,或许是哀悼,是警示,但更重要的,是传递一个信息。

反抗的火种不会熄灭,雁城愿与所有志同道合者,在这黑暗中,并肩前行。

这一刻,余陌栢完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从一位试图在夹缝中求存的无奈城主。

转变为一位决心继承遗志、主动布局未来的反抗者。

化悲愤为力量,他下定了决心,要走上一条比父亲更艰难、也更坚定的路。

……

[比心]喜欢我的新角色余陌栢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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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雁城城主余陌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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