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峰……你不准死……听见没有……”
“求你……看看我……”
“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别丢下我一个人……”
……
那些曾经的算计、防备、疏离，在绝对失去的威胁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秦凌峰的手，将自己最脆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地袒露在这片死寂的病房里。
第七日黄昏，秦凌峰的高热终于奇迹般地退去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许。
医者终于敢说一句：“若能熬过今夜，便有转机。”
姜慢烟悬了七日的心，才敢稍稍落下半分，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
他伏在床边，握着秦凌峰的手，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他感到掌心中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姜慢烟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烛火摇曳下，只见秦凌峰长而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紧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微弱的呻吟。
然后，那双紧闭了七日的眼睛，终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视线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花了极长的时间才勉强聚焦。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姜慢烟那张憔悴不堪、瘦脱了形、写满了极致担忧与狂喜的容颜。
“慢……烟……”
秦凌峰的声音干涩破碎得几乎无法辨认，每一个音节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
他想动，却瞬间牵动了胸口的致命伤，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厥，额角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
“别动！求你别动！”
姜慢烟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哽咽，急忙小心翼翼地按住他，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琉璃。
“你伤得很重……很重……千万别乱动……”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是后怕，是庆幸，是七天七夜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手忙脚乱却又极其小心地扶起秦凌峰一点点，将温水用棉签一点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再极小口地喂进去。
温水稍稍滋润了喉咙，秦凌峰的意识也清晰了一点点。
他环顾四周，确认这是在姜慢烟的卧房，而眼前人这副仿佛被彻底摧残过的模样，显然是为了照顾自己……
巨大的安心和铺天盖地的心疼瞬间将他淹没。
他记得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姜慢烟惊恐欲绝的脸和……自己用身体挡下的那淬毒一刀。
“你……”
他耗尽力气，目光紧紧锁着姜慢烟，确认着他的安全。
没事……就……”
“好”字还未出口，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气息都带着血沫。
“我没事！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姜慢烟的眼泪流得更凶，他紧紧握住秦凌峰无力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是你有事！秦凌峰你这个疯子！傻子！谁要你替我挡刀！谁准你吓我了！你要是……你要是真的……”他说不下去，只是死死咬着唇，泣不成声。
这一刻，所有心防彻底崩塌。什么身份差距，什么家族利益，什么过往阴影，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和这七日炼狱般的煎熬面前，统统化为乌有。
他只要他活着。
秦凌峰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慢烟，脆弱、真实、毫无保留地将所有情绪摊开在他面前。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又痛得无以复加，只想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对不起……”
他哑声道，目光温柔而歉疚。
“吓坏……你了……以后……不会了……”
他承诺着，尽管知道这承诺在莫测的未来面前或许苍白，但此刻却发自肺腑。
姜慢烟胡乱地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下定了最终的决心。
他重新看向秦凌峰，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闪烁、疏离或算计，而是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晴空，清澈、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秦凌峰，”他叫他的全名，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异常清晰有力。
“你听着。我以前不信你，怕你，防着你，是因为我见过太多肮脏龌龊，我不敢赌，我输不起。”
他顿了顿，更加用力地握住秦凌峰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但你替我挨了那一刀，差点真的死了。这七天……我每一天都像在地狱里熬……”他的声音再次哽咽。
“我突然就想通了，人不能因噎废食。如果……如果你现在说的、做的，还和之前一样……那我告诉你，我赌了。”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有烈焰在燃烧，要将两人之间所有的隔阂都烧尽：“我把我的命，我的后半生，我和三镇这么多人的未来……都赌给你。秦凌峰，你别让我输。”
这番毫无保留的、沉重的坦诚与托付，如同最炽热的光，瞬间照进了秦凌峰虚弱的身體和心灵。
巨大的狂喜和如山岳般沉重的责任感充斥着他，甚至暂时压过了伤口的剧痛。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回握住姜慢烟的手，尽管微弱，却异常坚定。
“好。”
他只答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仿佛用生命起誓。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内心的激荡与郑重。
他挣扎着，用眼神示意姜慢烟靠近些。
姜慢烟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不会输……”
秦凌峰气息微弱，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许下诺言，“慢烟……我以性命起誓……此生绝不负你……绝不负三镇……”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血的味道，却也是承诺的味道。
姜慢烟的眼泪再次决堤，但这一次，却是带着温度的。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狰狞的伤口，将一个极轻、却充满了无尽珍视、后怕与爱意的吻，轻柔地落在了秦凌峰苍白干裂的嘴唇上。
“记住你说的话。”
他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呢喃，语气里是全然的信赖与交付。
秦凌峰闭上眼，感受着唇间柔软的触感和眼前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只觉得胸腔被一种滚烫而充盈的情感填满。
哪怕历经如此酷刑，能换得此刻，便是值得。
至此，两人之间所有的试探、猜忌、防备终于彻底消融。
他们的感情在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后，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真金，变得更加纯粹、坚固，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彼此绝对信任、命运紧密相连的阶段。
未来的风雨或许更大，但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便拥有了无尽的勇气去共同面对。
姜慢烟陪着秦凌峰养伤的日子，并非全然风平浪静。秦钊与秦锐两兄弟虽不敢再行刺杀之事，却依旧像两只恼人的苍蝇。
两人在镇外别院里上蹿下跳，时不时以“探望堂兄”为名试图打探消息，言语间仍不乏对锦溪镇的觊觎和对姜慢烟的轻慢。
他们在三镇待的越久，就越发觉出三镇的可贵，这个地方必须拿下！
或许还有...
一次，这两人竟在别院中对一名侍奉姜慢烟送药过来的小丫鬟言语轻薄，态度轻浮。
消息传到姜慢烟耳中，姜慢烟眼底瞬间结起寒霜。
他并未声张，也未冲动地亲自前去理论或动手——他深知自己那点为了自保而练的拳脚，对付寻常地痞或可周旋，但在秦家这种底蕴深厚的世家子弟面前，尤其是对方有备而来的情况下，绝无胜算，反而可能授人以柄。
他只是冷静地吩咐了下去...
当秦钊与秦锐志得意满地离开别院，准备返回自己住处时，却在一条僻静的巷弄里，被数名蒙面人堵了个正着。
这些人动作干脆利落，训练有素，甚至没给他们大声呼救的机会，便将两人拖入暗处。
一顿无声却狠厉的教训就此展开。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专挑痛处和不易显露伤痕的地方下手，既让他们吃尽苦头，又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结束后蒙面人迅速散去，只留下秦钊秦锐两人如同破布口袋般瘫在巷底，鼻青脸肿，浑身剧痛，肋骨都断了几根，却连对方是谁派来的都不敢确定。
直到有“路过”的镇民“发现”了他们，才惊叫着将他们抬回别院。
消息很快传开，版本变成了“秦家两位公子夜路不慎，摔得极为严重”。
两人明确怀疑是姜慢烟安排的黑手，可是没有证据，他们手上才十几个打手，还真不敢硬碰硬...
姜慢烟闻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事不关己。他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秦凌峰的卧房。
秦凌峰靠坐在床头，显然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看着姜慢烟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已然明了。
他没有问是不是他做的，只是唇角噙着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眼神里满是纵容与……甚至可以说是赞赏。
他的慢烟，从来都不是只会逞匹夫之勇的人。善于运用智慧和手中的资源，这才是他欣赏的领袖模样。
“看来我这两位堂弟，运气不太好。”
秦凌峰轻声调侃，语气里没有丝毫同情。
姜慢烟将药碗递给他，语气平淡：“或许是亏心事做多了，路都走不稳了。”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然而，这份短暂的快意很快便被沉重的现实打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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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别让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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