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慕故作惊讶，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对她解释道：“游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王洪不是为药堂谈了一笔买卖，还是跟一从云秀来的富商谈的。”
苏沅慕点点头，看着伙计，示意他继续说。
“王洪除了为药堂谈买卖，同时还替山庄从云秀富商那买了一批高山茶叶。他是说跟买富商的茶叶，人家才更愿意采购咱们药堂的药材。”
“两天前，九小姐手下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平江府也来了一波云秀的商人，卖的同样的是高山茶叶，但是价格却每两都比我们便宜些。”
伙计顿了顿，面上有些嫌恶，“九小姐可是托王洪买了几百斤高山茶叶，这也不是笔小数目，既然平江府那边有更便宜的，小姐便派人去看了看。”
“游小姐，你猜怎么着？平江府那边的云秀商人便是前些日子在萧县买咱们药材的那波人。九小姐得知他们在平江府卖的便宜，便去质问他们。一问才知道，他们卖给我们的茶叶同在平江府卖的茶叶价格一样，只是王洪在向九小姐报价的时候报高了。”
苏沅慕面上难掩惊色，“那九小姐可要生气了。”
“那可不。”伙计撇撇嘴，“九小姐发了好大的火呢，现在咱们这药堂上下，没人不知道这事。”
苏沅慕又同伙计闲聊了几句，两人才一同回到账房。
在账房劳碌了一上午，苏沅慕在山庄用了午膳，才随着回春堂子弟的马车下山进城。
这日仍是百无聊赖的一天。
她坐在萧县最大的药铺里，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出神。
今日赵峥不在这个药铺，到了别处去忙了。
他很负责，自己没有亲自坐镇这里，便叫了自己的老母亲过来。
他那老母已年过花甲，虽然老态十足，但看着很是精明。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苏沅慕没跟赵峥走近，到时候跟赵峥身旁的那些小厮走近了。
小厮们见药铺来了这么一个温婉妍丽的美人，一个个都暗戳戳的高兴，都想着能跟苏沅慕搭上两句话。
苏沅慕又平易近人，一来二去的，他们就相熟了一些。
从他们那里，苏沅慕听到了不少同赵峥有关的事。
她知道赵峥自幼丧父，一直被母亲拉扯大。他们是穷苦人出身，他娘一直在合意山庄下面的织布厂做工养活他。现在他出人头地了，自然不再让老母还在那小地方挥汗如雨。
他把老母接到了城里那方大庭院好生照料着，在山庄里也算有名的大孝子。
苏沅慕是第一次见他老母，便多看了两眼。
她的视线被老妪捕捉到，看清苏沅慕的时候眼眸亮了三分。
老妪起身，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苏沅慕身旁同她攀谈。
苏沅慕架不住她自来熟，便回应了几句。
聊着聊着她听明白老妪的意思了，这是在为赵峥说亲呢。
苏沅慕哭笑不得，连忙寻了个借口，也不再闲坐着，跟着其他伙计一同招呼客人去了。
招呼客人的同时，苏沅慕还不忘留一个心眼在老妪身上。
见不到赵峥，她就观察观察他母亲，总能有什么发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峥老母的毛病还真让苏沅慕发现了。
她发现，这个老妪相当爱占便宜。有的客人来药铺谈生意，身上的小挂件被信手放在了柜台，而后这些看着价值不菲的饰品便被它们的主人遗忘了。
这些富商忘了，老妪可精明着呢，趁着人不注意，便揣到了怀里。
苏沅慕发现的时候，有些惊讶。按理说，赵峥不算腰缠万贯但绝对算不上清贫，怎么他的老母这么爱占便宜。
苏沅慕心生一计。
为了试探老妪，苏沅慕特意趁着老妪到后房用晚膳的时候把腰间一玉佩放在花架不起眼的角落，而后自顾自地去了市集，在一家小茶馆简单用了晚膳。
等她回药铺的时候，果然发现花架上的玉佩不翼而飞。
苏沅慕四处看了看，见老妪不在，便去问看门的伙计。
“方才峥子哥来了，把婆婆接走了，许是回家了吧。”伙计笑道。
苏沅慕点点头，又问伙计有没有见到花架上的玉佩。
伙计挠挠头，说没见过。
苏沅慕又去问其他的伙计。有一个扫地的姑娘说方才她擦花架的时候看见了，当时婆婆也在场。婆婆说那是她忘在那的，姑娘觉得许是赵峥送给他母亲的，便也没多想。
“怎么了游小姐，那是你的玉佩吗？”姑娘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苏沅慕，神色间有些惶恐。
苏沅慕见她有些害怕，宽慰道：“不是我的。我在出门用晚膳之前也注意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它就没有了，我才问一问。既然是婆婆的，那就我放心了。”
闻言，姑娘舒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
过几天萧姝仪下山来看苏沅慕的时候，苏沅慕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萧姝仪。
萧姝仪听了苏沅慕的伎俩，有些惊讶，又有些顾虑。
苏沅慕一下子看穿了萧姝仪所想，面上浮现一抹清浅的微笑。
“姝仪，我知道你的顾虑。”苏沅慕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利用年过花甲的老妪，利用赵峥的软肋，有些小人之态？”
“其实，你没必要觉得我们的行为有什么可耻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你是回春堂的新任堂主，就是要统领回春堂为山庄赚取更多的银两。回春堂是一个整体，赵峥在堂内威望不小，令他听命于你是必须的。他虽然能力出众，手下的药铺也都赚了不少银子，但他公然蔑视你这个堂主的权威，按令也该受些处分。”
“现在我们不处分他，只抓他老母，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况且，他老母贪小便宜，也没少偷客人的东西，这是事实，也不是我们栽赃陷害。就算他老母不偷走姝仪你的东西，也会偷别的东西，迟早要给赵峥引火烧身。”
苏沅慕瞧着萧姝仪面色柔和了下来，笑道：“我知道姝仪你为人刚正不阿，恐怕不屑于捉弄一个老妪，可你现在不是江湖上的游侠了，是回春堂的堂主。”
说完这些，苏沅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个萧姝仪，一点都不适合管这些事，她就适合抱着她的侠客梦，在江湖上惩恶锄奸，反正出了什么事都有她爹在后面兜着。
也不知道这个合意山庄是怎么回事，里面的那些个老家伙怎么会让萧姝仪这么一个大小姐管这些，还是能关系到合意山庄命脉的回春堂。
恐怕正如左震所说，萧姝仪这就是明摆着被人摆一道。恐怕合意山庄的元老们在任命萧姝仪的同时就已经想好了一个月之后该怎么把她弹劾下台了。
他们山庄的事，苏沅慕懒得问，也不愿被深深卷进去。
她现在就是想着，尽快帮萧姝仪解决燃眉之急，把她在回春堂的名声打出来，等她稍微站稳了脚跟，就跟她提药材之事。到时候，无论左熙言需要什么药材，她都能得到。
萧姝仪被苏沅慕说服了，认真听了苏沅慕的计划。
——————
十一月初的这天，苏沅慕刚睡下不久，就被大院里的动静吵醒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外面响声很大，便更衣下床。
苏沅慕披着一件薄裘，把头发全散下来，两手塞进袖子里，微微缩着身子走出去。
已经十一月了，过不了多久便是腊月了，天也冷了下来。
尤其是深夜时分，西北风呼呼地刮来，吹得人打寒颤。
苏沅慕站在厢房门口的屋檐下，瞧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她呼出一口气，慢慢朝大院中央走去。
走近了才知道，李欣月带了不少山庄子弟过来搜查呢。
李欣月便是王洪走后，萧姝仪新任命的账房管事，同萧姝仪私交极好，也是一同长大的青梅。她原本在自家的丝绸坊忙碌，一听萧姝仪这边缺人，便立马过来给好友卖命了。
这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从各个厢房出来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回春堂商铺里的伙计，很多人来自乡下，在城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都住山庄旗下的庭院里。
李欣月绕着场地喊了一圈，说萧姝仪白日来了几个商铺巡视，落下了一个翡翠扳指。
苏沅慕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按李欣月的意思，这翡翠扳指就是被商铺里的某个伙计顺走了。
“不管你们是捡走了，顺走了，还是暂时保管起来了——”李欣月拉长了音，眉目冷峻，“现在就赶紧交出来，那可是九小姐家的珍宝。”
“若是不交出来，一会儿被我们查到了——”李欣月声音沉了下去，“那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赵峥面色也不太好。
他跟萧姝仪不合，眼下萧姝仪的翡翠扳指竟然落在了他手下的商铺里。
这很难让他不多想。但是即便赵峥再怎么多想，眼下他也没有拦住李欣月的理由。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挨个看了看手下的小厮，目光如炬。
那些伙计被他看得后背发凉，一个个站的笔直。
“李管事说的还不清楚吗？”赵峥声音宏亮，隐隐带着怒气，“你们谁替九小姐把扳指收起来了？”
他这话一说，苏沅慕和李欣月都看了看他。
赵峥这是摆明了要护着手底下的人。
可惜啊。苏沅慕看向他，神色有些怜悯。
“没人是吗！”赵峥话语中的怒气明显了起来。
方才他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会护着手下人，怎么这些人还都跟个木头一样，待会儿可别真被李欣月手底下的人翻出来了。
“既然这样，赵管事，那就对不住了。”李欣月冷笑一声，带着手底下的人朝屋内走去。
固定晚六点更新，没有的话就是第二天更新，一般情况下都是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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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平江岁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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