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慕看着李欣月潇洒而去的背影,凝了凝神。
李欣月带了不少人过来。这些人训练有素,自觉地分成几个小队,朝着不同的厢房去走。
这方庭院很大,厢房数量很多。他们这群人足足翻找了半个时辰之久。
苏沅慕站在庭院里,感受到周身的寒气越来越浓郁,天色也越来越昏暗,疲乏劲不停上涌。
半个时辰后,李欣月带着人回到了庭院。
赵峥见她一无所获,面上浮现一抹笑容,宽慰道:“李管事,这么晚了,你也带着手下人回去歇息吧。明日再问问九小姐,看看是不是九小姐忘记把扳指放到哪了?”
李欣月点点头,敷衍道:“多谢赵管事关心,等我们搜完了,自然打道回府了。”
说着,李欣月就要带人朝后苑走去。
赵峥瞧她要去后苑,皱眉道:“李管事,那后苑住着一些老翁老妪,平日里莫说去药铺,就是连这方庭院的大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拿了九小姐的扳指?况且早已夜深,你要这时候去惊扰那些老人家么?”
李欣月充耳不闻,挥手撤下了一拨人,只带了三四个壮汉跟着她。
赵峥瞧她那有些跋扈的样子,神色间有些厌烦。
那后苑里住的还有他母亲。他知道自家母亲胆小怕事,要是被李欣月的人惊醒,自然要一阵心悸,便跟着李欣月朝里走。
赵峥朝后苑走去了,他手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也都跟着走过去。
苏沅慕瞧着人都往后苑走,便提起几分精神,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本来后苑就很小,这么一堆人涌过来,顷刻间就把院子站满了。
李欣月带着人,先去了赵峥母亲所住的主厢房。
赵峥见状,面色一沉,抬腿就欲跟进去。
但是他被门口守着的人拦住了,“赵管事,为了避嫌就先别进去了吧?我们只是按例搜查,不会惊着令堂。”
李欣月来之前就听萧姝仪吩咐过了,今晚重点查的就是赵峥的母亲。
方才在前院那么精细地搜查,不过是做做样子。
萧姝仪对李欣月说,十有八.九就是赵峥的母亲把翡翠扳指偷走了,让李欣月软硬兼施,吓唬吓唬他母亲,就能把扳指套出来。
萧姝仪还说,就算不是他母亲偷走了扳指,那老妪平日里也没少偷东西,好好查一查,一定有收获。
因而李欣月派人把赵峥拦住,自个对付老妪。
没有赵峥在这,李欣月吓唬一个老人家,轻而易举。
不多时,庭院外面的苏沅慕等人,都听见里屋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颤抖的、压抑的哭声。
哭声虽小,但在安静得针落可闻的庭院里,还是非常清晰。
赵峥面色一变,推开门口站着的人就朝屋里走。
他刚一进去,就迎面撞上了皮笑肉不笑的李欣月,顿时心下一凉。
李欣月没搭理他,出了门朝赵峥手底下的人吩咐道:“你们谁,去拿个铲子来。”
马上就有伙计跑到前院扛回了一个铲子,交给了李欣月身旁高大的壮汉。
壮汉拎着铲子跟在李欣月后面,两个人朝着屋子后面走去。
这时赵峥从屋里追出来,追着李欣月朝屋后走。
苏沅慕觉得好奇,便抬腿跟上去。
有几个胆大的、爱看热闹的伙计也跟着朝屋后走去。
走到屋后面,苏沅慕看见李欣月和壮汉站在一颗光秃秃的柿子树前,壮汉正卖力地挖着什么。
壮汉力气大,一铲子下去挖得深,没挖几铲子就挖出来一个铁箱子。
箱子上锈迹斑斑,瞧着很是破旧。
壮汉把箱子往地上一扔,平地上响起“砰”的一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吃了一惊。
李欣月手下的人上前给壮汉递过去一把小斧头。壮汉拿着斧头在手指间绕了一圈,看向李欣月。
李欣月点点头。
壮汉会意,扬起手臂,仅劈了一下,这个破旧的铁箱子就被劈开了一道口子。
壮汉松开斧头,把箱子翻倒过来。
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顺着口子掉落了出来。
庭院里响起了珠玉碰撞的清脆声,旋即,便是鸦雀无声。
李欣月弯下身子,在一堆首饰里翻找着,不多时就翻出来了那枚在深夜中都闪着光泽的翡翠扳指。
这时赵峥的母亲也从屋里走过来了。她一来,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过去。
一道道目光好似刀刃,老妪顷刻间就面色发白。
“赵管事.....”李欣月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扳指,淡淡道:“怎么会在令堂的箱子里发现了这个呢......”
“除了九小姐的扳指,其他的这些,又都是谁的呢......”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赵峥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翁动,却没发出声音。
方才李欣月手下人挖出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箱子的时候,他头脑间一片空白,甚至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从不知道,母亲在后院还藏着这么一个箱子。
当看到箱子里那些名贵的饰品,他顿觉眼前一阵眩晕,出了一身冷汗。
回春堂事务繁杂,但不管多忙,赵峥都坚持陪母亲用一顿膳。
每日同母亲相处,他竟不知母亲会干这种事。
“娘,你糊涂啊.....”赵峥看向老妪,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老妪被独子这样看着,又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些话。
大概就是说,她干苦力这么多年,穷怕了,如今年事已高,怕不久于人世,膝下就赵峥这么一个儿子,想多给他攒一些,多些银两多条路......
老妪这番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有些无言和唏嘘。
赵峥仍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宽慰了母亲几句,而后走到李欣月面前,正色道:“今日之事,全是家母的错。明日我便回山庄向九小姐请罪。请罪之后,我便会离开回春堂。”
“赵某实在无颜再留在此处。”
一听赵峥说要走,他手下那些伙计站不住了,一个个都冲上来,围着李欣月为赵峥求情。
院子里很快嘈杂了起来。
正当两拨人争论不休的时候,院里响起一道响亮尖细的女声。
“欣月,我可找了你半天了!”
这一声如平地一声雷,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九小姐!”
“九小姐!”
回春堂的伙计们都认出了她,纷纷同她问好。
萧姝仪骑着一匹俊俏的白马,面上隐隐带着怒意,有些不悦地看着李欣月。
李欣月会意,立马演了起来,“姝仪,你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三更半夜不睡觉,从内门叫出来这么一群弟子,带着他们下山,跑到赵主管这里是闹什么?”萧姝仪声音又高了一些,怒气明显。
赵峥看了看萧姝仪,又看看李欣月,心下有些疑惑。
看萧姝仪这样,李欣月今晚来搜查,她是不知道么?
“才把你带进回春堂没几天,你倒是胡作非为起来了。”萧姝仪声音冷了三分,而后看向苏沅慕,声音立马温和起来,“阿游,我替欣月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她翻身下马,看向诸位伙计,柔声道:“我替李管事给大家赔不是了。”
她这话一出,伙计们明显都吃了一惊,连声说着没关系。
苏沅慕从萧姝仪身上收回视线,唇角微微上扬。
比起之前,萧姝仪还是有所进步的,最起码,会逢场作戏了......
“姝仪,你误会我了。”李欣月朝萧姝仪走去,解释道:“晚上用膳的时候,你不是说庄主在你十岁那年送给你的翡翠扳指找不到了吗,当时你刚从城里的药铺回来。”
“那个扳指你不经常带,带着的时候就一定会把它戴在手上,只有在用膳的时候才会取下。”
“我记得你午膳是在咱们城内最大的药铺里吃的,游小姐不是也在场么?”
突然被李欣月提到,苏沅慕点了点头,“李管事说得不错,当时姝仪来这边查账,我陪她一起用的午膳。”
“对啊。”李欣月也点了点头,看向萧姝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我才觉得你的扳指可能就是落在药铺了啊,这不就连夜带人过来找了么,若是不尽快过来,被人卖了可怎么好.......”
她说得赵峥面上火.辣辣的,偏偏还反驳不了。
“所以,你现在找到了?”萧姝仪扬了扬眉。
李欣月很快回道:“找着了啊,不信你问问赵管事。”
萧姝仪把目光投到赵峥身上。
赵峥没跟她对视,微微低着头,神色复杂。
他了解萧姝仪的性子,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大小姐,还颇为任性,虽然算得上正直仗义,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个被庄主宠大的小姐,耍个花枪可以,但是掌管回春堂,万万不可。
赵峥一直都觉得,萧姝仪这样从没吃过苦、涉世未深的富家小姐去管回春堂,简直就是儿戏,是很荒唐的事,因而一直没听从她的号令。
今晚被萧姝仪抓住了把柄,他定然是要遭受一顿冷嘲热讽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萧姝仪竟然笑道:“嗐,我当时就是随口一提,我都不急着过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赵管事我最清楚了,为人正派,手底下的人也一个比一个踏实能干,若是捡到了我的扳指,自然会给我好好保管,我明日再来取便是。”
“你在赵管事这找到扳指,可一点不稀奇。”
“可这不是......”李欣月刚一出声,就被萧姝仪打断了。
“在赵管事手下人那里发现,和在赵管事母亲那里发现,有何不同?本就是我自己忘性大,难道还要怪到别人身上?”萧姝仪把目光移到赵峥身上,笑道:“赵管事,今夜欣月带着人过来,实在是太冒失了些,她也刚来回春堂没几天,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还望赵管事不要跟她计较。”
赵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跟我回去吧。”萧姝仪看向李欣月,面上有些无奈,“明日你再同我一同下山,给赵管事还有伙计们送些瓜果来。”
她这几句话说得,给足了赵峥面子。
赵峥是个精明人,不相信今晚的一切都是这么的巧合。
但是他的手下人,此刻怕是已经在心里感慨萧姝仪心胸宽广,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赵峥清楚,这种丑闻传得很快,用不了两天,今晚的事儿便会在回春堂子弟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赵峥的母亲偷了萧姝仪的翡翠扳指,而萧姝仪宽宏大量,不仅既往不咎,还给足了赵峥面子。
不管萧姝仪是有意丢的扳指还是无意,她都已经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萧姝仪:阿游,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左熙言(看向苏沅慕):阿游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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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平江岁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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