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妧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所以古人才又说了,‘相敬如宾’、‘以义相合’。”
“感情或许并非最初就有,但夫妻之道,贵在相处。日后漫长岁月,能否生出默契与情谊,端看二人如何经营。”
“堂兄若能宽厚体谅,嫂嫂若能恪尽本分,未必不能归于平静温和。这琴瑟和鸣,有时并非天赐,而是人为。”
知夏托着腮,怔怔地思索着她说的话,似有所感悟。
顾清妧这段引经据典的大道理,说的头头是道。
若是叫萧珩听了去,估计会被气笑,然后感慨万千,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对夫妻相处之道都有这般见解,放到自己身上,对感情一事却是半点不开窍。
顾清妧才不管萧珩如何腹诽,她已悠然的进入梦乡。
转眼间,在南阳已盘桓两月有余。
祭祖事毕,涝灾缓解,启程回京的日子提上了日程。
临行前,二老夫人提议去南阳城外香火鼎盛的慈云寺上香祈福,为即将归途求个平安。
翌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慈云寺。
寺庙坐落于半山,树木繁茂,梵音袅袅,倒是个清幽所在。
礼佛毕,顾清婉和顾清芷便按捺不住了,拉着顾清妧和顾清落往寺庙后山的姻缘树走去。
那是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银杏,枝干虬结,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绸带和木牌,承载着无数善男信女对姻缘的祈盼。
“七妹妹,五妹妹,快来啊。”顾清婉递过两条崭新的红绸,“既来了,也写个心愿挂上吧,求佛祖保佑觅得如意郎君。”
顾清落连忙摇头,脸色微白,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找如意郎君。
顾清妧也微微蹙眉:“婉姐姐,我就不必了。”
“哎呀,来都来了。”顾清芷也凑过来,笑嘻嘻地怂恿,“七妹妹这般品貌,将来定是要配个顶顶好的郎君,就当是玩嘛,图个吉利也好。”
两人不由分说,将红绸和笔塞进顾清妧和顾清落手里。
顾清妧对虚无缥缈的姻缘之说向来不置可否,但拗不过堂姐们的热情,又见顾清落也拿起了一条红绸,便也随大流,提笔在红绸上写下两字:“平安”。
挂好红绸,顾清婉又指着旁边一个解签的摊子:“七妹妹,去求支签玩玩?这里的签文很灵的。”
顾清妧看着塞到手里的签筒,随意地摇了几下。
一支竹签“啪嗒”一声跳了出来。
顾清婉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念道:“乙亥签,快去找师傅解解。”
解签处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弥。
顾清婉将签递过去。
小沙弥看了看签号,翻开厚厚的签簿查找,眉头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拿不准。
他对着签文看了又看,又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顾清妧,小脸憋得微红,最终还是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不好意思地合上签簿。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此签……此签小僧道行尚浅,一时难以参透。还请稍候,小僧去请方丈师父来为施主解惑。”小沙弥说完,匆匆起身,一溜小跑进了后殿。
“咦?七妹妹,你这签好生特别。”顾清芷惊讶道。
顾清妧也略感意外。
不多时,一位身着杏黄色袈裟、须眉皆白、面容慈和的老僧缓步而来。
“阿弥陀佛,是哪位施主求了乙亥签?”慧明大师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顾清妧身上。
“大师,是我家妹妹。”顾清婉将竹签恭敬递上。
慧明大师接过竹签,微微一笑,双手合十:
“签文有云:
莫道前路多崎岖,自有明月照沟渠。
他朝若得金鳞跃,不是冤家不聚头。”
顾清妧心中微动,“明月照沟渠”、“冤家聚头”?
这意象……她脑海中莫名闪过萧珩那张戏谑张扬的脸。
慧明大师看着顾清妧,缓缓解释道:
“第一句是说,施主命途或非坦途,或有坎坷波折、人心难测之时。然,纵使身处低谷幽暗,亦能不迷失本心。”
“他朝若得金鳞跃。”慧明大师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此乃化龙之兆。金鳞本非凡物,潜于渊,待风云。终有风云际会、一飞冲天之时。此跃字,既是机遇,亦是……劫数伊始。”
“至于这最后一句,”慧明大师轻笑一声,“……世人常理解为欢喜冤家。但佛门讲缘法,它可指命定之牵绊,是劫亦是缘;可指宿世之纠葛,是情亦是债。”
“此签于姻缘一道,非吉非凶,似劫似缘,全在施主。”慧明大师双手合十。
解签完后,慧明大师不再多言,对顾清妧微微颔首,便飘然而去。
顾清妧握着那支竹签,低语道:“什么冤家对头,胡说八道。”
但她心底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波澜。
顾清妧几人随着人流,沿着青石小径往禅房方向走去。
行至一处岔路口,顾清妧的无意间扫过侧方一条通往更幽深山林的小径,一个有些眼熟的、穿着粗布短打、提着个旧食盒的背影一闪而过。
阿牛?
顾清妧脚步微顿。
他提着食盒进这深山做什么?
她对顾清婉道:“婉姐姐,你们先走一步,我的帕子好像掉在姻缘树那边了,我去找找。”说罢,不等顾清婉回应,就带着知夏转身离去。
“姑娘?这好像不是回姻缘树的路……”知夏有些不安地小声提醒。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阿牛?那天婚礼上看到他,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秘密,我们跟上去看看。”顾清妧道。
两人一路尾随,越走越深。
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小径渐渐被荒草覆盖,四周寂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和偶尔的鸟鸣。
阿牛似乎对路径很熟悉,走得非常快。
就在她们跟到一处林木尤其茂密、地势略显陡峭的地方,异变陡生。
“嗖!嗖!”
几道黑影从两侧的灌木丛中窜出,他们动作迅捷,手握短刃,直直冲向前方的阿牛。
“啊——”
阿牛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食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粗面饼子滚落一地。
他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起来。
“追!”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喝一声。
“姑……姑娘!”知夏吓得腿一软,惊叫出声。
“那边还有人,一个不留。”黑衣杀手指着顾清妧二人躲藏的方向。
“走!”顾清妧反应极快,一把拽起知夏,转身就跑,身后,杀手紧追而来。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
顾清妧拉着知夏,拼尽全力奔跑。
“知夏,”顾清妧猛地将知夏往一条岔路上狠狠一推,语速快如连珠炮,吩咐道:“顺着这条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寺庙,去喊人,叫护卫过来。快!”
“姑娘,那您呢?”知夏惊恐万分。
“快走!”顾清妧厉声喝道:“你留下也无用,我们都得死。”
知夏一咬牙,含着泪,快速朝着寺庙方向奔去。
顾清妧则闪身躲进茂密的荆棘丛后,屏住呼吸。
她从袖中滑出匕首,紧紧握着刀柄。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两个黑衣人追到了岔路口,略一停顿,一人朝着知夏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另一人扫视着荆棘丛。
“分头追。”一人低声道,便要朝知夏的方向追去。
顾清妧猛地扑出,她目标明确,利用地形和对方分神的刹那。
“噗嗤!”匕首划过离她最近那个、正欲去追知夏的杀手脚踝,那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向前栽去。
顾清妧毫不恋战,顺势矮身翻滚,避开了另一人挥来的利刃。
她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朝对方脸上扬去。
“啊!我的眼睛。”杀手被沙土迷眼,动作一滞。
顾清妧抓住机会,再次贴近,匕首狠狠刺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呃!”又是一声痛呼,短刃脱手。
短短几个呼吸,顾清妧依靠出其不意,重创了两个杀手。
但她亦是冷汗淋漓,不断的喘息。她背靠着一棵大树,袖子上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手臂也在隐隐作痛。
然而,危险并未解除。
“臭丫头找死!”另外两个杀手已经追了上来,杀气腾腾地逼向顾清妧。
顾清妧紧握着匕首,额角渗出冷汗。正面对抗两个杀手,她的力量太渺小了。
左边杀手的利刃直直地刺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从侧方急速而来。
“锵——”一声刺耳声响。
一柄造型奇特、带着血槽的弯刀格开了那致命一击。
来人身材高大,他挡在顾清妧身前,如同坚实的壁垒,手中弯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向杀手。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那杀手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轰然倒地。
另一人挥刀欲砍,却被反手一刀,直接抹过咽喉,鲜血瞬间喷涌。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两个杀手便已解决。
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顾清妧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她抬眼只看到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覆盖着杂乱络腮胡的高大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他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向她走来。
顾清妧心脏狂跳,她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举起匕首,直指对方,颤声道:“别过来!”
那人脚步未停,在顾清妧惊恐的目光中,他一把钳住了她握着匕首的手腕。
与此同时,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然向前倒去,重重地压在了顾清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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