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久后她都没能把自己和小熊哄睡着,她缩进被子里,不敢去看被子外面的昏暗。
即使有夜灯,在她的床头,但房间很大,角落里的阴影处并不能全部看清晰,这让她又会想起和保姆一起看的那个电影。
——飞机上的人都死掉了,机舱里只剩下四处爬窜的毒蛇,它们会从座椅下、床下或是厕所的水管里悄无声息地窜出来。
它也会钻进鼓着大肚子的孕妇的嘴巴里,从喉管往下爬去,再从同样的地方钻出来,对着镜头吐出蛇信子。
这部电影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阴影。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在熟悉的自己家里,她也不敢晚上去上厕所。
她害怕突然从马桶里跳出来一条蛇,来咬她。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窗户外面会不会冒出来怪兽。
还有床底下。
忽然就觉得肚子有点胀。
很久以后,女孩才从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摸到床底的拖鞋,眼神四处扫视,确认没有怪兽,也没有可怕的蛇后,才跳下床,跑过去拉开了房门。
可是在开门后,宣予安抱着小熊,站在门口,身后暖色的光穿过小小的身体,投进漆黑的走廊里。
过道很长,两侧的门大多都关闭着,即使打开着,也像是个会吃人的黑洞。
这里和她家里一样,空旷而安静,还很黑,到处都很黑,没有光。
卫生间就在对面的门里,可是她不敢过去。
正在犹豫的时候,隔壁的门慢慢地被拉开,一团黑色的人形影子投在墙壁上。
没等害怕的女孩反应过来,就看见男孩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披着床单做成的斗篷,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腰上别着玩具剑,看起来其实有点滑稽。
男孩看见从门里透出来的微弱光亮,疑惑地探头看过来。
这一层原来都是席砚的天地,他喜欢在里面带着他的“宝剑”一个一个屋子地探索,进行冒险。
今天却多出了一个人。
不过这位小王子并不觉得介意,他向女孩发出了一起探险的邀请:“你要跟着我吗?”
女孩怯懦懦地问:“可以吗?”
男孩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她要这么问:“当然可以啊。”
5岁的席砚在宣予安眼里,就是那真实出现的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他好像什么都不怕。
在住进席家之前,宣予安一直以为其他的小孩都会有父母的陪伴,只有她没有。
但是好像不是,席家的叔叔阿姨也经常不在家,偶尔回家来也大多会在深夜里,在她和席砚都睡着的时候。
不同的是,他们会时常发来问候。
即使在外面出差,也会抽空陪他们玩上一会儿,比如联机小游戏。
更多的时候,他们总是跟陈姨还有其他的人在一起,比如负责修剪花草的爷爷,比如接送他们的司机。
别墅里的人很多,但是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能给予他们的也不过是周到的照顾。
可是她从来没见过席砚露出过难过或者不满的情绪。
天黑了还能在大房子里探险,也不害怕学校里的“恶霸”。
渐渐的,宣予安开始观察席砚。
某一天,中午在幼儿园里时,席砚没能吃上饭。
他们的午饭是家里的阿姨做的便当,用墨绿色的餐盒装着,一侧是三明治,一侧是丸子和蔬菜,另外还有一盒新鲜的水果放在一边,显得鲜艳又丰盛。
餐盒原本安稳地摆放在干净整洁的桌面上。
“席砚,杨老师叫你过去一下。”
同班的男孩跑到席砚桌子前,对他说。
席砚没有怀疑,跟了过去。
但等到他被支走后,几个小孩围过来,将他留在桌上的饭盒高高举起,再松开手,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附带着的是周遭的嘻嘻祟祟的笑声。
——“叫他跑去告老师。”
将席砚的饭盒丢掉的人是幼儿园里的小霸王,平常总喜欢拉上一帮小跟班,喜欢闯祸,还爱欺负老实的同学,让老师和其他人都头疼得慌。
前两天他们往别人的水壶里偷偷扔沙子,被老师给抓到,告到家长那里去了。
他们觉得是席砚使坏,偷着向老师告状,因为当时只有他在附近看绘本。
席砚回来时首先就看见,一颗樱桃被踩碎,果皮和汁液脏乎乎地黏在白色的地板上。
再顺着地板望过去,原本整整齐齐的饭盒,同样翻倒在地面上。
饭菜零散地洒在桌角和凳脚,如同那颗樱桃一样,被人踩上了几脚。
他会被叫走,也是他们故意骗人的。
他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礼貌又懂事,平常小打小闹的,席砚也不跟其他人计较,结果好脾气就被当成了好欺负。
结果教室里乱成一锅粥,一群小孩围在门口和墙边,探头探脑。
“打人了!”
“席砚打人了!”
小孩的叫声脆生生的,尖锐又刺耳。
老师闻声赶过来时,就看见,本来每天都看起来温温和和、不惹事的席砚,一脚踩在凳子上,从上往下,俯视着人家,对被推在地上的男孩说:“捡起来。”
周围的桌椅被推得乱七八糟的,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被席砚那双黑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的男孩,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打起嗝来。
有几个稍微胆小点的,眼泪珠子哗哗地掉了下来,大声哭起来,嚷嚷着要回去向父母告状。
席砚收回了脚,微微仰着脑袋,垂下目光,声音稚嫩嫩地说:“还要告状啊,真没骨气。”
前几天,他刚跟安安和陈姨一起看的电视剧里就是这样演的,少侠用武器将捣乱的坏人打倒在地上,踩着他们的脑袋,再放下几句潇洒的狠话。
席砚没有踩人脑袋,他只踩了凳子。
哦,还用凳子砸了过去,只砸了地板,没砸人。
好像确实有点用。
最终他的午饭被捡了起来,装进原来的盒子里。
但是它们已经被弄脏了,原本鲜艳的菜色变得焉焉的、灰扑扑的,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被席砚教训的几个男孩的家长,得知席砚的父母的身份后,再了解到孩子们之间打架的原因,默默地自己先噤了声,领娃回去后,或许还要狠狠教育一番。
在学校发生的这些事,席砚没打算跟任何人说。
回家的时候,他小声地跟宣予安说:“不要告诉陈姨他们哦,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不要怕,我教你打回去。”
那个水壶里被丢沙子的小孩,就是宣予安。
这份幼时的相识,让宣予安对于席砚,过于依赖。
在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宣予安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席砚,她学习着他的一招一式,想让自己也变得成一个胆大的勇士。
可是当突然有一天,她连席砚的存在都感知不到了,让她恍然间才感受到,真正的,名叫害怕的情绪。
所以,她才要想选择改变。
...
专注地想要完成一件事情,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绝对的目标时,可以暂时忘掉许多其他的东西,这份专注所带来的安全感,这恰好是宣予安如今所急需的。
也许,对于16岁时的她来说,学习,是可以去成为这样一件能够被专一对待的事情。
但,前提是,她得先能听懂、能学得下去。
现在的她,完全听不懂所有的课程,是个睁眼瞎。
九月底的月考成绩单,还赤.裸.裸地贴在教室后面的墙壁上,从总成绩到单科成绩,一字排开,但无一例外,宣予安都是那个垫底的倒数第一。
所以,能加入宋琼雨她们的学习小组,将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琼雨的成绩稳定排在年级榜前20名内,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老师有时候也会叫她上讲台给班上的同学讲题,她讲的很好,逻辑分明,条理清晰。
就如她自己所说,“我以后想做个老师”,或许在未来,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老师。
手指搭在课本上,宋琼雨翻书页的动作被一团飞来的小纸条打断。
纸条里是杨宵好奇地问话,上课铃响的太突然,没来得及问出口:“你为什么会叫宣予安来我们组啊?”
没过多久,杨宵就收到了被传回来的纸条。
字条上,女生的字写在他的问句下方,字体工整而清隽有力,但是透露着一种不搭调的中二:“那当然是因为,我是学习委员呀,我要做这个最特别的人,震惊全班!!!”
噗,杨宵一口水差点没喷在课本上。
显然对于这个问题,宋琼雨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其实,她所看见的,宣予安不是那么坏的人。
刚好有其他人也这么觉得,所以,她们就一起做了这个决定。
询问宋琼雨无果后,杨宵又把目标转向了赵湘君。
已知赵湘君看宣予安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具体原因不明,就算只是帮忙带话,也看起来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她这人,一向是讨厌就是讨厌,从不委屈自己,不会掩饰。
纸条又经历一个来回,得到赵湘君的回话:“大概是周老师找学委说了什么吧。”
她没有说出她自己的原因。
班主任周老师最近确实很是关注宣予安。
杨宵压住了自己好奇的心思,因为老师的目光已经在盯住他的小动作了。
与此同时,宣予安也收到了一张纸条,没有署名,只写着给她。
“你刚刚问:可以吗?我现在回答你,可以,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好。
宣予安轻声,是说给自己听的。
下课时,任课老师顺便通知给了他们一个消息,十月的月考时间提前了,安排在10天以后,并且紧接着在11月中上旬里,就会迎来期中考试,让同学们做好准备。
这引发一阵痛苦的哀嚎声。
等老师走后,宣予安主动找宋琼雨登记了姓名。
于是宋琼雨就要将学习小组的名单,正式提交给班主任周老师了,同桌的唐希瞥见上面,宣予安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刚好并排在一起。
老师的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短暂地拖回到紧张的学习氛围当中。
但,天气预报说,明天就会放晴,不出意外的话,运动会也将会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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