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了多天的狂风暴雨终于停下,明媚热烈的阳光穿梭在越阳高中校园的树影扑簌里,不过半日,便蒸干了残余的水分。
偶尔能看见松鼠从头顶的枝条上窜过去,越过教室的窗口,最终隐匿进繁密的绿叶丛林当中。
一个笔头缓缓地敲击着木桌面,目光却落在窗外。
这是运动会重启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同学之间互相交换座位,由组长带头,让各个学习小组的同学能凑到一起学习。
相比其他小组的热火朝天,或鸡飞狗跳,有一个组短暂地陷入了一种异常宁静的氛围当中。
他们这个小组的组长自然是学霸兼学习委员的宋琼雨。
在组长宋琼雨被老师叫走,去领今天的课后作业后,剩下的这几个组员,赵湘君坐在窗边看风景,唐希正在白纸上专注地写写画画,陈泽闷着头跟之前小测时做错的一道大题较劲。
连平时闹腾活泼的杨宵都安静地不说话。
其实他想说的,但是没人愿意跟他说。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神色平淡的宣予安,她目光垂在课本上,也不知道看进去了没。
左侧是陈泽,期间他戳了好几次身边陈泽的手臂,但是陈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都没时间理他。
宋琼雨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她从办公室抱回来厚厚的一扎练习册,越中的练习册,一本更比两本厚,满满的都是学校对同学们的爱。
她本就个子娇小,个头不到一米六,小胳膊小腿的,便更让这一堆作业册便显得沉重。
见此,宣予安坐在过道边的位置,不需要人叫,就站起身顺手帮忙接了一把。
回身时,发现几双眼睛都在跟随着她们的动作。
然后,这几对深棕色瞳孔里就映出,宣予安眨了一下眼睛后,主动移开了视线的位置。
如果换了一个人,一定会下意识地问一句,“做什么都这么看着我”,但是宣予安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因为她心里本就很清楚。
这只是随手的一件小事,换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引来注目,可放在宣予安身上就是不同,偏见不会因她几天的安分、守规矩而消除,这些目光来源于大家对她的固有印象。
——眼睛都在盯着她。
而宣予安用了十年的时间来证明了一点,她不是不在乎。
在面对这些注视的时候,她是会紧张的。
会不自在。
幸好宋琼雨及时跳出来,对坐在位置上的几个人说:“可以帮我发作业册吗?”
于是杨宵和陈泽两个大男生主动起身帮忙,女孩子就免了,等着就行。
宋琼雨落座后,第一件事便是接到了求助信号,给宣予安讲题。
于是,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胳膊的距离,脑袋凑一块儿,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偶尔胳膊手臂碰到一起。
发完作业册回来的杨宵表示震惊,目光在二人之间穿梭着。
这一幕和谐得诡异,令人觉得琢磨不透。
但是,不过一会儿,他就听出,她们讲的是高一的题目,并不是他们现在所学的高二的知识。
“发什么愣。”
陈泽一把将杨宵拍回座位上坐好,因为他看见老师从后门走进来了。
杨宵心道:你们为什么都表现得这么平静啊喂?
其实只是因为,相似的场景,陈泽他们已经在之前就见识过了。
昨天宣予安在加入他们的小组后,晚修时就有主动来找宋琼雨请教问题。
宣予安的主动,就连当时的宋琼雨自己也感到惊讶,但是她耐心地解答了对方的疑惑,讲题思路清晰,娓娓道来,随后收获了对方真诚的“谢谢”。
而杨宵当时不在教室里,所以错过了这一幕。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她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吗?”
陈泽好心回答了他:“昨天晚上。”
这一节自习课就在杨宵的惊讶当中度过了。
从得知宣予安帮助了被混混欺负的女同学,再到赵湘君帮宋琼雨邀请宣予安来组里,现在又看见真的在认真学习的宣予安,真的令人觉得魔幻。
当日下午,代表各班驻扎地的帐篷又逐一被搬到了操场上,暴雨洗礼过后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挂在中央,四周的树丛都遮不住其中的炎热。
越中的校园里又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六个人搬搬抬抬走在一起,好像一个学习小组就将几个人连接到了一起。
杨宵同陈泽一起帮忙搬桌子,几个女生负责搬凳子,在帐篷下摆好后,杨宵问:
“我和陈泽去小卖部买水,你们想喝什么,帮你们带?”
都是在一个班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同学,大家也都不客气。
赵湘君和唐希:“可乐。”
宋琼雨:“养乐多。”
最后两个男生将目光转向宣予安,她似乎没想到会带上她,微微迟顿了一下后才说:
“白桃汽水。”
…
因持续暴雨而沉寂的校园,又因运动会的继续而躁动起来。
小卖部就在操场边,挨着教学楼那一侧,位于两者中央的地带。
陈子淮从冰柜里抓了两罐汽水,要刷卡时,想了想,又回头帮席砚拿了一个。
好友席砚最近奇怪的很,心情不大好的样子,陈子淮想叫他一起出来透气,他也不来。
就连那位宣同学都很少来1班找他。
室外的地板上依旧是湿漉漉的,前几日下了一场暴雨,但是暴雨过后迎来的却不是晴日,也不是学生们对运动会重启的兴奋,而是惶惶的议论声。
与陈子淮同年级的,九班有个女同学突然休学了。
这两天,各班的老师们也有意无意地在提醒大家,放学回家时不要独自往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走,要注意安全。
重点班的教室与老师的办公楼在同一栋里,学生的教室在下层,办公室则在楼上。
陈子淮拎着汽水回教室的路上,看见16班的班主任带着宣予安正往办公室里去。
进办公室后,高二16班的班主任周行芸拿了凳子放在自己的工位对面,一边招呼着宣予安坐下聊,一边整理了思绪,试图让自己能以平和的心态面对这个学生。
女生的那头染色长发十分扎眼,纵使她作为班主任,连同其他任课老师们都从正面或侧面提醒过许多次,都没有任何效果。
还有不穿校服的习惯也是。
甚至带起了一些不怕事的学生的效仿。
说话前,周行芸给宣予安倒了一杯水,例行先问了问学习上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宣予安那倒数的成绩一向维持得很稳定,周行芸也跟她的家长接触过几次,发现家长似乎也对女儿的成绩不上心,话里话外的态度,只是想让宣予安能在学校安安分分地待着。
一番闲谈过后,终于周行芸切入正题:“你跟九班的徐蓓同学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办公室的冷气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开的,温度低,有些凉,宣予安抱着手臂说:“我不认识这个名字。”
周行芸事先料想到了这次谈话不会那么顺利,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上周五的时候,你们在操场上产生了争执?”
虽是用的一个问句,但是周行芸心里清楚,这是很多学生都真切看见了的事实。
这也是她会把宣予安叫过来的原因。
提出这个问题后,周行芸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宣予安的目光微垂了一下,但是片刻后,反而隔着桌子探过头来,用一种无辜的眼神说:
“老师,我确实不认识她,至于她要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不知道。”
随后她似乎是明白了周行芸想问什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认识那些人。”
“总不能因为我跟她说过几句话,就是我找人欺负了她吧?”
女生微微偏头,用一种疑问的神情看向她:“老师?”
那是一双很黑的眼睛,瞳孔里映出周行芸的人影。
周行芸刚从学校毕业不到三年,这是她第一次以班主任的身份带一届学生,从前她任课时,遇见的学生,向来都是温和良善的,即使其中有些许叛逆一些的,也多是对老师这个角色有畏惧感的,从未有过像宣予安这样的。
学校看她年轻,就把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丢到他们班来。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老师们不是想指责你,也不是想质问些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巷子内部的监控被毁坏了,但是附近的超市却还有,就在那天下午,事件发生的一个小时前,在距离徐蓓被找到的位置,不到50米距离的地方,正好拍到了宣予安,而她买了一根棒球棍。
不管宣予安跟这件事有没有直接关系,周行芸觉得,她一定都知道些内情。
可是宣予安却说:
“老师,你想让我说些什么呢?”
“我认识他们,可以指认,或者说……”
“承认是我做的?”
自始至终,宣予安表现给周行芸看到的,都是一种偏向于冷漠的、事不关己的态度。
所以,周行芸感觉到,在面对这个学生的时候,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无法回答对方,因为他们确实对此有所怀疑。
既然这样,周行芸微微笑了一下,想让自己表现得温和一些:“我知道了。”
“那我再通知你家长过来一下,好吗?”
听到又要找家长,宣予安的神色终于有些轻微的变化,她在抗拒这件事情。
但是她只是站起身来,显然这次谈话结束了,她可以回教室了,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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