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哪里来的登徒子?!”闻青吟下意识将人推开。

因是受到惊吓,她手劲儿使出了十成十。男子不设防,被她推得向后趔趄几步,撑在桌案上才勉强站稳。

男子定定望着她,满目悲怆:“表妹难道……竟不认得我了?”

见他不再动手动脚,闻青吟这才将人仔细打量一番,果真瞧出几分熟悉。细想之下,终于记了起来:“你是、随章表哥?”

薛随章嘴唇颤了颤,想答“是”,又觉这一问一答间气氛很是怪异。本是刻骨铭心的情谊,怎就生分至此了?

他勉力弯了弯唇,算是默认。

闻青吟舒了口气,至少不是什么贼人。旋即另一重疑虑却笼上心头:他怎会突然来此?

薛随章是大伯母薛氏的侄儿,因着十几岁时父亲病死,娘又改嫁,薛氏便生出过继的心思,将他接来京城小住。

彼时薛氏一边心疼侄儿,一边又怕自己一双女儿传出闲话,便将安抚他的任务交到闻青吟头上——让她每日陪他说说话,到处转一转。

闻青吟寄人篱下,自是不敢违拗,加之她自己也没爹娘,对这种事最能共情,是以那半年她对这位表哥可谓极尽照顾。只是日子久了,他竟误解了这份善意,突然说要娶她为妻!

幸而大伯母得知后拦下此事,将他送回了洛城薛家。

事情已过去两三年,就在闻青吟渐渐淡忘时,他却又突然出现在此,总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表妹近来可好?”薛随章木然开口,打破屋子里诡异的宁静。

其实这话问出口后他便觉得多余,她险些嫁给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男人,能好到哪儿去?

正当他想宽慰一二时,就听对面闻青吟轻“呵”一声:“挺好的,只是表哥为何突然来此?”

薛随章脉脉望着她,只当她是强颜欢笑:“我若不来,表妹接下来又预备如何?”

“什么如何?”闻青吟不解。

见她一直佯装,他便直接点破:“表妹难道甘心嫁给那人?宜春侯府以势压人,我们又何需再守三年之约?我今日来此便是要带你走的!”说着,他再次上前,捉住闻青吟一只手,作势就要带她离开!

闻青吟用力甩了几下,却如何也甩脱不开他,气极了干脆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薛随章你放开!”

薛随章被这一巴掌扇得脸偏向一侧,五根细细的指痕清晰可见。

闻青吟迅速与他拉开个安全距离,隔桌恼道:“我唤你一声表哥是敬你,你若不懂自重我就大声喊人,到时你强行拐带良家子的罪名就跑不掉了!便是你姑母也保不了你!”

薛随章缓缓将脸转过来,眼中盈着水气:“表妹,你当真忍心如此待我?”

闻青吟都要被他气笑了:“你我不过泛泛之交,你却一而再地唐突冒犯,还指望我以礼相待不成?”

薛随章口中重复着那句“泛泛之交”,眼底渐渐染了猩红,整个人变得有些狰狞!

他一步步朝着闻青吟走近,闻青吟则绕着桌子与他周璇,他恼怒至极地扫落桌案上的茶具,戾声质问:“闻青吟,你难道忘记自己对我的承诺了?!”

“我对你有什么承诺!”闻青吟与他眈眈相向,清冽的眸子里也蓄了怒意。

薛随章驻了足,努力压了压不断上翻的火气,用尽量平稳地声线说着:“那时我向姑母表明了要娶你为妻的决心,姑母起先不准,可我誓言非你不娶,她终是动容,便将我的心意转达予你。你请她做主,立下三年之约,答应三年之后待我除孝,便嫁予我为妻!”

“如今你却背信负约,攀高求荣,要去做世子妇了?!”

听完这些,闻青吟近乎忘了愤怒,只余愕然。原来那时大伯母轻易化解了此事,用的竟是缓兵之计。

大伯母用三年之约稳住薛随章,期间只要不再接他来京城,便能让他慢慢淡忘。即便忘不了,只要自己三年内嫁了人,他也不得不死心,到时大伯母只消给自己安上个“负心人”的罪名即可。

想到这儿,闻青吟心中不禁生出另一个疑惑——既然大伯母做此打算,为何又安排薛随章来此?

稍一琢磨,心里便有了答案。这是想借薛随章毁掉她的亲事,以报复她那日在祖母面前告状一事。

“薛随章,你被你的好姑母骗了。”闻青吟蓦地冷静下来,如实道:“我从未说过‘等你除孝就嫁你’的话,我那时说的是对你无意。”

这话像一盆井水兜头浇下,薛随章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嘴唇哆嗦着,想质疑,偏偏却觉得这就是真相。

若表妹当年果真答应了,为何姑母连面都不让他二人见一回?两年多来他往京城写了无数封信,却一封回信也未收到。

果真是姑母骗了他?

不!尽管这个猜测早就在心里萌了芽,可他始终不愿相信!

“若如你所言,姑母又为何会把你要嫁人之事告知于我?并许青月妹妹带我来见你?!”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反驳她的理由。

闻青吟一哂,带着几分鄙夷道:“那是因为两日前我与大伯母撕破了脸,她不愿看我高嫁罢了。你也不想想,若她真想成全你,为何不在我出嫁前就知会你?”

薛随章倒退半步。是了,若无圣人驾崩这个意外,表妹早已嫁作人妇了。

薛随章这回彻底醒悟了,却也因此更显狼狈。他不甘地抬头,眼中书尽悲凉与忧愤:“那表妹当初为何不肯?明明你曾对我百般示好……”

“那时我寄人篱下,自是要看大伯母脸色行事。再者也是因着同病相怜,看着你难免想起刚刚失去爹娘时的自己。”

“那你又为何同意嫁给宜春侯世子?你们甚至连面都未曾见过!”

“答案不就在你的口中?”闻青吟牵了牵唇角,丝毫不介意当一回小人:“他是世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无继续留客的必要,她走到门外,站去院子里,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闻青月早已不见了踪影,想是觉得把人带到便算完成了使命,早早回母亲身边邀功去了。

良久,薛随章从屋里走出来,他重新将帷帽戴好,似也捡回自己的尊严。只是经过闻青吟时深深望了她一眼,隔着朦胧的白纱,好似又回到一次次的午夜梦中……

她总是神妃仙子一般出现在他梦里,待他想要亲近时她又无声无息的离开。就像羽毛轻轻撩拨了他的心尖,又无情随风远去。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腰间挂着的香囊,那是两年前她送的,他一直视为定情信物从不离身,如今却觉像个笑话。

他将香囊小心取下,递还给闻青吟:“是我轻信了姑母,错付了感情,这一切都怪不得表妹,方才是我失态了。这东西还给表妹,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闻青吟垂眼看着那只有些洗旧的香囊,一时竟想不起是何时送他的。

那时她囊中羞涩,唯有女红还算拿得出手,便时常绣一些小玩意儿备着当作节礼。算一算那些年送出去的,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

她想说不必还了,随便扔了便是,可薛随章不由分说就塞进她的手里,而后快步离去。

她抬眼时人已消失在了院门外。

虽则心情有些复杂,但总算化解了一场纠葛。闻轻吟长舒了口气,正想回屋,就见比丘尼引着个生面孔朝这边来,打量一眼,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随手将香囊塞入袖中,换上副温煦模样。

果不其然,这姑娘就是侯府新遣来的丫鬟,叫做盼夏,模样生得十分讨喜,年岁也与闻青吟相仿。

随便问了几句,闻青吟便带她去见曾嬷嬷。

曾嬷嬷仍是那副惨悴的模样,躺在榻上见人来了,心总算安下:“往后就由你来给我煎药,一日三餐也需按时送去娘子屋里。寺里讲究个过午不食,一日只开两回火,可咱们不是来修行的,犯不着遭那罪,是以晚上的饭得自己做。”

……

絮絮地交待完一应事项,曾嬷嬷已是乏极,很快又睡了过去。

想是这趟派人来侯夫人颇费了番心思,盼夏做事是把好手,菜也烧得可口。闻青吟用过后很是满意,把预先留出的装进提盒,准备等盼夏也睡后便送去后山。

昨日她未能去,谢予安来时也未备下吃食,不知饿了两日他可还走得动路?

只是小姑娘不比老嬷嬷,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树梢。

隔壁的灯总算熄了,闻青吟提上食盒准备出门,起身时忽地一阵头晕袭来!她扶着桌角才勉强立稳。

本以为这症状仅是一时,谁知缓了须臾仍是未有好转,这便不由得她不起疑了。

她虽不通医理,也能察觉出这股晕眩无力感来得蹊跷,心中警铃大作,这不像是生病,倒像中毒!

难道又是二姐姐?她扫了眼桌上的那包香糖果子,可她明明没碰二姐姐带来的任何东西。

她阖上眼努力保持着呼息的平稳,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豁然睁眼,想起了那只香囊!

她忙将香囊从袖中取出,嗅闻那香气的确有些怪,既不是花香也不是熟悉的任何一种草药香气。

一路扶着桌椅高几,她艰难地走到门前,用力将香囊抛掷了出去!又挪回盆架前,掬起一捧捧清水拍在脸上,意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却在此时,身后传来的悉索轻响令她警觉,转身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兜头罩下,视野顷刻只余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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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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