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叶清在一月过了自己的27岁生日,是真的感觉到时间在追着自己跑了,就像周嘉致说的:二十七岁对女人来说是个敏感的年纪,横跨在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是两年后赶在三十岁之前抱娃,还是两年后和工作伙伴一起吹三十岁生日蜡烛,就看这题怎么选了。

生活是处处给大家设路口的,叶清自己明白得很,毕业时的豪言壮语到了社会上打磨几年,全都退后几步给生活鞠了个躬。当初叶清也是差一点选择回家乡安安稳稳做老师享受生活,但是戏剧化的地方就在于仅仅递出两份简历,便收到了回音,于是便来到现在工作的地方,四五年努力下来,不多不少,可以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当然,所有的选择并不是毫无道理与仅仅偏爱的,叶清要来到这里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的男朋友庄诚在这里。

周嘉致刚听到这个理由时,在床上连翻了两个跟头,笑到腰都直不起来,“怎么呢?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想什么夫唱妇随呢?不是我说你,其实我也赞同你爸妈的观点,做个老师没什么不好的,多少人的理想就是教书育人,种一片桃李林,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庄诚真有那么好?你就确定是他?”

周嘉致是叶清的大学同学,也是叶清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由于毕业后也来了这座城市工作,和叶清的关系自然也就越来越亲密。周嘉致是典型的不婚主义者,和叶清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保持三个月以上的恋情,叶清与庄诚从大学到现在,满打满算都有七年了,这是让周嘉致无法理解的,不过女主角是叶清,她就欣然理解了。在周嘉致看来,叶清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能忍,七年恋爱不算什么,十七年对她来说都不无可能,时间长了她可能还会觉得她和庄诚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所以庄诚做什么她都能包容,几个月不见面没关系,换工作不告诉她也没关系,更别说什么上学时期经常和一群狐朋狗友玩通宵,情人节不给自己女朋友准备生日礼物反而和朋友去吃饭这类在叶清看来的“小事”了。

刚开始周嘉致觉得叶清可能是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便总劝叶清要多和庄诚沟通,让他成熟一点,多在意她的感受,可她却告诉周嘉致这没什么,庄诚的心在她那儿。时间长了周嘉致就不得不怀疑叶清是不是傻白甜上身了,可是叶清也不是那么傻的人,后来周嘉致更深入了解叶清后才知道,叶清在感情方面的想法就是这样,只要不做触及底线的事,她就无所谓,什么事都可以沟通。但时间长了,周嘉致也想问问叶清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叶清洗完澡,擦头发的空隙给周嘉致发了微信。

明天是周日,本来中午是要和周嘉致吃饭的,现在叶昌鸣过来了,还是在家陪陪父亲。所以发个微信告诉周嘉致一声,她们俩虽然一个城市工作,但其实周嘉致这两年工作室处于上升期,可能是新时代到了吧,找私人设计师设计房子的人越来越多了,周嘉致自己开工作室的好处霎时体现了出来,只是设计这一行费心费力,周嘉致空闲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和叶清聚的时间也不多了。

“好吧。那等你有空给我打电话,最近还不忙。对了,你和庄诚怎么样了?”叶清缄默,擦头发的手也减缓。她和庄诚最近是出了问题,并且她知道,也许她留不住这个男人了。

说起庄诚与叶清的结合,其实也算是个校园偶像剧。叶清大二的时候做院会副主席,在一次主持学校元旦晚会中,后台见到了庄诚,也算是一刹那小鹿乱撞,谁年轻时不喜欢小鲜肉呢,叶清大学时的理想型便是运动男孩儿,全身充满年轻感的那种,要体育学院式的活蹦乱跳,不要文学院式的死气沉沉。庄诚就是在后台换装时被她注意到的,当时体育学院的庄诚正准备上台表演篮球技巧,一身的运动装备加上人畜无害的笑容,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叶清只是偷偷看看便心动了。之后便是不停的偶遇,直到庄诚也注意到叶清,青春偶像恋爱追逐大戏拉开帷幕,直到后来在一起,庄诚向叶清坦白,其实晚会的时候自己比她更先注意到对方,在后台开朗的笑和洒脱的动作都有别样的用意,谁让主持人老不往自己这边看呢,后面的偶遇也是自己巧妙安排的,“听说一直碰到一个人,便会喜欢上对方,”庄诚当时说,“没想到这个方法这么管用,真的追到你了。”一瞬间叶清看着他灿烂的笑容,也有想过天长地久。

六七年的感情,要说一直都是和谐相伴的也不可能,如果感情中总是相敬如宾,很大的可能在于没那么在乎。叶清知道周嘉致从未认为自己有多爱庄诚,一刹那的心动支撑不了天长地久,只是叶清太依赖于长久的关系,与其说她选择了庄诚这个人,不如说她只是选择了一个人去维持感情,像周嘉致那样的“三个月保鲜期”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她从未认为培养一个固定习惯有什么不好,即使后面遇到了其他的心动,就像小王子培育玫瑰花,为什么最爱那一朵,就是因为倾注的时间与心血最多,为一朵玫瑰放弃其他玫瑰是很合理的。

周嘉致当然不置可否,“野蛮生长的玫瑰才最鲜艳,精心培育最终说不定在狂风暴雨中凋零。”周嘉致撇过头,继续动摇叶清。

叶清不为所动,“我已经没有其他玫瑰了。”

庄诚就是土生土长N市人,和叶清不一样的是,他毕业后便做了老师。其实这也是令叶清满意的,从叶清心底里来说,他们两个人还是需要有一个人有稳定的工作,叶清还有其他想法,那庄诚的选择就至关重要。

所以当周嘉致知道后,便以一种看动物的眼神看着叶清,“你真的是在精心培育玫瑰呢呀,果然你就是没有那么爱他,与其说你是和他在一起,不如说你是在选择一个道具吧。”

叶清立马反驳,“当然不是。我只是在规划我和他的未来,他本来就什么都不想,我来做规划是最好的办法。”

“呵,我真是越来越能理解你在感情中为什么从来不作也不爱生气了,两三年后最好你的这朵玫瑰能够还承受得住你的灌溉,而不是涝死。”

周嘉致的话果然在半年前得到了应验。

庄诚毕业后做编内教师,一直挺安逸的,也没有在外租房子,住在父母家。离学校也不是很远,而叶清就显得稍微疲惫一点了。其实两人第一次吵架还是由于房子的问题,庄诚想让叶清与他一起先住在他父母家,等过几年再共同买房,而叶清不愿意和他父母住一起,与其说是不愿意见到他父母,其实应该是叶清没有把握处理好和长辈的关系。就连周嘉致都觉得这样子住太早了点,后来叶清在外租房,庄诚也陪她。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是一个所有朋友都会问的问题,就连叶清也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只是,迟到什么时候,早在哪里,叶清不知道。她的期待就像玫瑰花上的刺,她知道不能任其野蛮生长,否则不论扎到谁的手,都是一场疼痛与眼泪。

叶清想仔细看看这朵玫瑰花,所以她慢慢拔下上面的刺,就在一年前,她自己贷款买下这所小公寓,自己选的楼层,自己签的字。问题出在她没有告诉庄诚,庄诚当时没有说话,只是花了三个月将自己的东西慢慢移除消失在叶清视线内,叶清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和庄诚彻谈了一次,终于两个人达成共识,2020 是个好年份,结婚应该不算快。

而半年前叶清邀庄诚一起入住新房子,庄诚却没有回应。其实这并不让叶清感到惊讶,所有的离开都是有预谋的,叶清是个细节狂魔,早在庄诚将朋友圈设置三天可见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庄诚是个没有那么多心思的人,掩藏一些事情的做法非常直白,只是叶清没有想到,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样在意持久稳定的关系,但庄诚不是,这是她还不够了解他的地方。

叶清坐在梳妆台前发愣,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

“叶清,我想了想还是给你打个电话。”周嘉致小心翼翼。

“你说。”

“我上周和同事逛商场,看见你家庄诚了,他在..挑戒指,”周嘉致越发小心翼翼,见叶清不答话,“我是不是不该说,影响他给你惊喜了?”

“你要是觉得这戒指是给我的,你会现在给我打这个电话?”

“不是吧,你俩真的还没和好啊。那个专柜可是专门做婚戒的,你上次不是和我说你俩都打算好了吗?”

“后来他跟我提分手了,”叶清顿了顿,“我没答应。”

玫瑰花刺的存在是为了证明培育者在灌溉时有多么用心,拔掉刺的同时也拔掉了那些辛苦的回忆,当它终于成为观赏花的时候,它与培育者的联系在那一刹那也被切断。回忆太多,挽留的那个人一边不舍一边降低身价,如果还有期待,千万不要说。

临睡前叶清习惯性将手机调至飞行,一条信息就在传送中被截止。

“清清,我想了很久,你也不用对我说永远。可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说过,任何感情问题都不要冷处理,我不想继续欺骗自己也欺骗你,你知道问题不在于我,你也别给我太多期待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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