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生何处不相逢
锁匠已经走了,周嘉致还在电话那头抓狂,冯一尧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吧?”
“你别撕,也千万别去闹,你让我想想吧。”叶清对着电话说。
“你手机漏音,我听了一点,不是我故意偷听!”冯一尧有点不知所措。 叶清也不说话,只是靠墙站着。
她这样子没表情,冯一尧也有点懵:“叶清,你看,咱们俩现在是差不多的,我也被邀请去参加婚礼了,大不了祝他们幸福,人生何处不相逢,下一个肯定更好你说是吧?”
叶清笑了:“你还听陈慧娴呢?”
“怎么啦,觉得我老啊?我就比你大一岁好不好。”冯一尧看她笑了,便也不再绷着,“你多笑笑吧,今天发现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叶清心里一动,抬眼正好对上冯一尧的目光,他的眼睛好像七年前就这么亮。
“门锁好了,换了个锁换了把钥匙。谢谢你啊叶清,你要...进去坐坐吗?”冯一尧挠挠头,小心翼翼问道。
叶清轻咳一声,移开目光,“不了,我回去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和别人的婚礼的呢?叶清笑了,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觉,也许当一个人真正想隐瞒什么的时候,别人就怎么也不会发现吧。她倚靠在卧室躺椅上,突然悲哀地发觉自己竟然连新娘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又给周嘉致发了信息。
五分钟过去,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叶清和周嘉致的聊天框。
“我们定于五月二十日下午六点十分假座隆阳酒店举办婚宴
恭请光临 !
新郎庄诚新娘宋小雪”
宋小雪?
叶清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这个名字出现过在任何有关庄诚的记忆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给周嘉致拨了电话。
“你说,我是不是还挺失败的?”叶清喃喃道。
“嗯...要我说啊也不算失败,毕竟你也就是把他当工具人嘛。”
“你放屁,我一直都有尊重他的意见和想法!难道七年我的感情是假的吗?”叶清一直鲜少在闺蜜面前崩溃。
“你凭良心说,换个人,把你七年记忆中的庄诚换个人,你介意吗?”周嘉致实在看不得叶清这副全世界都欠她的样子。
叶清没有说话,她脑海里是冯一尧的脸。
“叶清...叶清...你人呢?”周嘉致听得那边一片静默,也慌了神。
“没事,明天我去你工作室拿喜帖。”
“晚上冯一尧和你是怎么回事?”周嘉致压制不住自己的八卦。
叶清一惊,脑海中的脸瞬间消失,说:“什么怎么回事,就没有事!他钥匙丢了,我帮他叫人开锁。”
“噢....”电话那头的周嘉致言语中意味深长,“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就觉得,你对冯一尧更有感觉一点...”
“嘟嘟嘟嘟...”叶清想也没想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傍晚,叶清拿了喜帖从周嘉致工作室回家,电梯刚到15楼,又是熟悉地停顿,冯一尧提了个果篮从外边进来。
“刚好!我还怕一个人就这么去显得随意呢,叶清,阿姨说下周就要走了,所以我想着赶紧来吃饭!”
叶清愣了半天,电梯门已经重新被打开。17层已经到了。
算了,叶清想,吃饭就吃饭吧,也是要吃的,“走吧。”
“阿姨,您这个鱼做的也太好吃了!”冯一尧由衷地赞美,叶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要是大学里知道高冷学长吃起饭还会砸吧嘴,叶清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对他心动。
谭姨最爱别人夸她厨艺好了,照顾叶清她爸这些年,自己安于在家下厨,所以每逢有人去自己家吃饭她都特别高兴,用叶清她爸的话来说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露一手的机会。”谭姨边往冯一尧碗里夹菜边问道:“一尧是本地人吧,现在在哪儿工作啊,估计都快考虑结婚安家了吧?”
“是,我从小在这儿长大,我爸妈都是N市的,我爸在X大教物理,我从小就是学体育的,大学念了师范,后来又考研到我爸工作的学校,毕业就留下来做老师了。女朋友啊...目前没有。”冯一尧一一介绍。
叶昌鸣听完说道:“清清大学也是念的师范,这孩子,四年师范读出来去做什么传媒,不知道怎么想的。”
谭姨接话道:“清清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你别老拿这个说事。我倒是没想到一尧会没有女朋友,按道理你的条件,桃花运一定很好吧?大学里肯定没少恋爱。”
“没有没有,大学里我都是一个人待图书馆的,父母那个时候给的压力大。后来工作后倒是朋友介绍了一个给我,这不,前段时间把我甩了。”冯一尧看了叶清一眼,说道。
“你们查户口呢?”叶清插了一嘴,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就怕叶昌鸣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冯一尧知道了他们俩以前是一个大学的,叶清很难保证自己不会脱口而出早就认识他。还好一直到收拾碗筷,都没人再提起大学的事。
吃完饭冯一尧请缨洗碗,谭姨硬是让他在沙发上坐着看会儿电视,叶清也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借口明天公司忙今天要早点睡觉就去洗澡了。谭姨突然想起来白天让叶清买的指甲剪还没拿,到浴室门外问了一嘴,得知在沙发上的包里,叶昌鸣刚好去倒垃圾了,谭姨手套还没摘,便让沙发边的冯一尧顺便找了一下。冯一尧将指甲刀放到茶几上,随之看到掉落在地上敞开的婚礼喜帖。
叶清洗完澡回到客厅发现冯一尧已经走了,她将包拿回房间,手机突然一响,“叶清,我有一个提议,你想不想听?”
冯一尧给自己发微信,叶清有点懵,不过就这些天的碰面来看,冯一尧的确不是大学里她所认为的那个冯一尧了,叶清不由得叹息,果然啊这人还是距离产生美,离得越近呢就越失望,怪不得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高大帅气的男孩子渐渐变成吃饭砸嘴睡觉抠脚的样子,想想也够丧气的。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即使再也不会有什么,做做朋友也挺好的。
“什么提议?”
“你下个月要去参加婚礼的吧?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尴尬了?这样吧,我陪你去怎么样?我觉得我应该不比你前男友差吧,带去撑撑场子,输人不输阵嘛。你考虑一下?”
叶清愣了,其实她还没有真的决定要去,在知道消息的当下她是懵的,说会去也是为了让周嘉致当时能够冷静下来。想想好笑,自己要去参加自己男朋友的婚礼,身份居然是观众?在台上一对璧人十指交缠许下诺言的时候,她又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是坦然祝福他们白头偕老,还是吞酒下肚不敢直视?
想想就残忍,但是喜帖已经寄来了,庄诚有这个胆量请,她叶清又凭什么没有胆量去?
咚咚,“我进来了啊清清”,听到父亲的声音,叶清急忙把包往旁边一塞,她没告诉叶昌鸣自己已经和庄诚分开了,自然更不想让他看到这份喜帖。毕业的时候叶清来到这里,叶昌鸣当然是反对的,但是也没有多加阻止,女儿一直有自己的计划和想法,他知道叶清有多懂事,多年以来在父母之间周旋,家很多,但是没有一处真正能带给叶清安全感。每到寒暑假,自己的女儿为了顾全大人,总是这边住一个月,那边待一个月,女儿心里有多苦,他有时候也真的想听叶清说说。叶昌鸣也一直知道女儿有一份稳定的感情,这次来也是想问问女儿的计划。
“清清,疫情过去你在公司还好吧,工作上有什么烦心的吗?”
叶清笑了一下,“没事儿,好得很,你放心吧。工作、生活都挺好的,挺顺心的,本来打算年假带您出去旅个行呢,下次吧。”
“你顾好自己!工作不要太拼,安安稳稳就行!”叶昌鸣最不希望的救是女儿太累,“对了,你和庄诚那小子还好吧,你现在一个人住这边,他多久来看你一次啊?”
叶清还没想好怎么和叶昌鸣说,叶昌鸣便接着说下去:“其实这个本不该我说,而且爸爸绝对没有催促你的意思,你的感情你最清楚,爸爸只想告诉你,婚姻和爱情是不一样的,你要踏出这步之前一定要做好许多的心理准备。爸爸知道你受父母婚姻失败的影响很大,所以这么多年了一直和庄诚在一起,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们是否真的能长久,爸爸知道,你想做给我们看,你想说你可以,你想问为什么当年我和你妈妈就是不行。清清,你是我的宝贝女儿,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爸爸绝对不希望你受委屈,你还年轻,一定要想好,那些条条框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愿意,而不是刚好到这一步了。你一定要记住。”
叶清垂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不想让叶昌鸣看到。刚才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叶昌鸣摸摸女儿的头发,静静地走出了房间。
人生真的很漫长,9岁那年叶清亲眼看着叶昌鸣打包了自己的衣物离开家,告诉她爸爸要出差,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好好做作业。叶清便一直勤勤恳恳好好学习,一直到考上了当时最好的高中,可是叶昌鸣再也没有给她检查过作业。后来她去了一个新的家,家里有妈妈,还有一个陌生的叔叔,后来又多添了个弟弟,她努力地融入,还是时常想要逃。大学里叶清读龙应台,说父母对于孩子,是一个目送的过程,养大成人,再看着他们远去。她这才恍然,非要说自己遗憾什么缺少什么,大概就是目光吧。
是要想清楚,要很清楚才行。叶清拿起手机。
“好,希望你到时候表现得好一点,别让我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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