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很无聊？”冯一尧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这家酒店的菜品也太烂了，我带你去吃点好的吧？”
叶清低头吃菜，台上的两位主人公已经下台换衣服，司仪正在和大家玩小游戏。她实在是有点后悔，马上新郎新娘过来这桌敬酒的场面她想都不愿想就知道有多尴尬。虽然不知道冯一尧又打什么主意，但是自己想逃脱困局的心还是向他投降了。
“你说吃点好的，就是路边摊啊？”叶清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礼裙，“这衣服可不好洗！”
“大不了我赔你一件！”冯一尧被气笑了，怕她在婚礼上喝多丢人，带她出来尽兴还被嫌弃，“现在你可以酗酒了。”
叶清回想刚才的郎才女貌，一杯啤酒下肚，闷闷说道：“我干嘛酗酒，我这是祝福他...祝福他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妻子，祝他新婚快乐...祝他...”
“祝他脱离苦海，终于把你摆脱了？”冯一尧笑道。
“我为什么是苦海？我连结婚日期都选好了！”叶清又连喝两三杯，“我以为他是还没准备好，所以我告诉他我都懂，我觉得我给足他安全感了，等来的结局却是他让我别骗自己...是他骗我吧？明明都说好了...他不想跟我结婚他早说嘛，干嘛浪费我时间？七年啊！我的青春难道有防腐剂吗？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和他聊未来，他当时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他说他没我不行，我的建议他都听...冯一尧，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省事的女人吗？”
叶清情绪上来了，她忍好久了，从坐到酒店来宾席上她就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谁能想到相伴多年的身边人一转眼会变得这么陌生？无所适从的同时是巨大的害怕，难道多年的付出还是不如一个乖乖听话的适婚女人吗？
冯一尧半晌没说话，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男人都喜欢笨女人，笨女人你懂吗？可以稍微指点自己的人生，但是最好不要对自己的人生指指点点的那种。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叶清摇头，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多了。周嘉致经常说她太过包容，难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过于包容他所以纵容他到爱上了别人？
“你的人生是你的人生，你男朋友的人生是你男朋友的人生，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捆绑他。你是想好结婚日期了，可是人家都打算换结婚对象了！叶清,做那么多计划有用吗？他也许刚开始是愿意和你结婚的，但是你什么准备都做好了，谁看着不害怕？”冯一尧抬眼看叶清，叶清的眼睛里是数不尽的困惑，不过没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又尽是黯然了。
九点的烧烤摊人还不是很多，叶清望着远处的红绿灯，她想到了周嘉致的“工具说”，但是她从未怀疑过那也是一种爱。
“不是我说，”冯一尧接着说，“你干嘛活得那么克制啊...谈婚论嫁的男朋友转头娶了别人做老婆，你除了半夜流流眼泪，白天连班儿都没翘过吧？我怀疑你从小到大除了斗地主会瞎叫地主以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了吧？”
“怎么？你也想让我去他工作的地方大闹？我还没缺过勤呢，我不想被扣工资。况且，”叶清其实这两个月已经给自己做过全面的心理建设了，“我再怎么闹，他也不会回头...别说我了，聊聊宋小雪吧？”
叶清本以为冯一尧会转移话题，至少要挣扎一下吧，结果没想到冯一尧却将和宋小雪的相识、相恋详详细细来来回回说了几遍，本来酒精就让人头晕，听完更是昏昏沉沉。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宋小雪也觉得你准备得太完美了？”
“你真想知道的话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很怕你现在不清醒，会做出出格的事。”冯一尧顿了顿，看了一眼叶清的脸色。
叶清手一挥，宝蓝色小礼裙领口沾了几滴酒，凸显的几点深色让冯一尧晃了神，“你刚刚还说我没做过出格的事儿...你说吧，总不能你和宋小雪分手是庄诚插足的吧....”
叶清随口一说，但是酒却醒了几分。宋小雪...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不是学校的同事，也不是以前的老同学...
冯一尧一脸玩味地看着叶清，“我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以为凭你的性格，应该不会蠢到对男人这么不精明，没想到你是真的笨啊！”
叶清不理他，仔细回忆下还真的想起了这个宋小雪的来历。刚在一起的时候庄诚带她去见朋友，当时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亲戚家的妹妹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在哪儿吃饭，可是当时他只说是父亲那边的亲戚，叶清自己也没多想。后来在一起久了，这号人物也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两年前庄诚带叶清去拜访伯父伯母的时候听过一个小雪的名字...如果那个小雪就是这个宋小雪，那必然不会是亲戚，那么...
“青梅竹马的故事听过没有？世交这词儿总归懂吧？说是妹妹也是没错，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父母又知根知底...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奇怪，是哪边的哥哥可以关系这么亲密，手机通讯录备注是诚，微信聊天还把他置顶，最要命的是一吵架就给庄诚打电话，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我是抱着结婚的态度和她谈恋爱的，可是一年多下来我觉得有的时候我像个助攻的...我和她谈过这个问题，结果她拿出你和庄诚的照片就给我看，说庄诚有女朋友，只把庄诚当亲人。”
叶清面无表情听着冯一尧把话说完，这两年她和庄诚是有问题，但是她也从来没想过这其中不乏其他人的参与。
“所以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叶清也顾不上自己的小礼裙边早已沾上烧烤桌的污秽油渍，抬眼盯着冯一尧，“你见过我照片，所以那天在电梯里，你是为了确认，才进电梯的吗？所以那天我在长椅，你也是老早就看到了，所以才过来假惺惺递纸巾的吗？”
冯一尧没想到叶清会这么问，拿着酒杯的手也迟疑了一下：“当然不是，我遇到你纯属巧合，我工作两年就买房了。你也知道我爸妈催我结婚，只是后来一直没住过来。没想到那天看你就觉得那么眼熟，也忘了是向上的电梯了稀里糊涂进去...还有那天，我只是觉得长得挺像的...”
“所以呢？”叶清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两杯酒下肚，完全不知其味，“你想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是吗？这样你心里就平衡了？”
“当然不是！”冯一尧夺下叶清手上的酒杯，“我承认我不告诉你确实是我的不对，这也是我一开始频频试探你的原因...可是我看得出来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么爱庄诚！”
叶清笑了，一个两个都来指责在这段旧感情中好像自己才是做的不好的那一位，那为什么现在坐这里喝酒的人是自己呢？她漠然看着冯一尧说道：“我爱不爱他不是你说了算的。”
“如果你真的爱，你刚才知道宋小雪到底是什么人后你就应该生气，而不是问我有没有在看你笑话！”冯一尧朝着叶清冷笑，“你根本不爱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只是按照自己的安排过日子罢了，你不喜欢那么多的变数，也懒得处理很多复杂的关系，你敢说庄诚父母很满意你吗？看似你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好，但其实你是什么都不想改变吧，因为一旦出现计划外的东西你就难以处理，甚至情绪失控！”
叶清被激怒了，站起来就想走，可是酒劲与怒气又牵扯着她晃悠悠地跌坐下来，她努力平静说道：“好，好...我不爱他，我不爱他好了吗？那我请问你，不爱改变有错吗？我想和一个男人相恋多年然后步入婚姻有错吗？你到底懂不懂啊，婚姻靠爱是没用的，要靠包容和习惯的！”
冯一尧也沉默了，叶清后悔说了这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维持长久关系比维持对一个人的爱还难，她怎么会不知道？周嘉致总说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真正糊涂的人反而是她，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仅剩的是她坚持下来的对庄诚的习惯与舍不得。
“我只知道，没有爱，我是无法和一个人结婚的。”冯一尧盯着叶清的眼睛，叶清别过脸去，她不爱喝酒，酒精会让人恍惚，分不清界限。比如现在，她就觉得冯一尧很让人心动，他说自己不爱庄诚，那什么才算爱？
冯一尧看着她，十点半的烧烤摊人气爆满，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叶清的胸口处是水印，裙边还有一些油渍。本来就是夜晚，烧烤摊的灯光也不算太亮，宝蓝色衬得叶清皮肤更白，冯一尧看得出她今天的精心装扮，他身子前倾，鬼使神差下伸手想去帮叶清把嘴边的烧烤酱擦一下。
时间好像停止了，叶清晕晕沉沉地看着靠过来的冯一尧，“你干嘛？”冯一尧愣了，赶忙收回手，咳了一声说道：“我看你穿的这么少，还没到夏天呢，晚上这么冷，回家吧。”
离家不远，两个人决定走回去。冯一尧走在前面，叶清看着他的背影沉思，她当然没醉，一点头晕不至于让她失去清醒，晚风猎猎吹在她身上，突然想起大三那年在自习室看外国文学，塞林格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叶清笑了，心里想道：“我可不是莱斯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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