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道入口上道观，不过两三公里的脚程，交遇便觉得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兴许是几个月都没怎么运动过，走岔了气，有点犯恶心，但尚在能忍受的范围，她没当回事。
两人又继续往里走，叫“慈云殿”的宫殿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跟门口三清殿不同的是，来这边上香的年轻人明显更多。
林奈延以前爬南山就是单纯爬山，一次都没来过观里，对这里知之甚少，只是见年轻人都在排，也兴致盎然地买了两柱香跟交遇在后面等着。
时不时转头跟交遇聊上两句，交遇大多时间都只附和，很少开口，林奈延见她脸色比早上白了点，就问：“累了吗？要不要先去旁边坐会儿？”
交遇说不用，对林奈延笑了一下：“可能爬上来消耗太多，有些饿了。”
应该是低血糖。
林奈延也有过一饿起来就脸色发白、手抖腿软的状态，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连忙从包里找出两根能量棒，撕开包装递给交遇：“先垫垫，我扶你去椅子上坐一会，缓过来以后咱们直接就去吃饭。”
交遇拿起手上的香火示意：“那就不排了？”
“嗯。”
交遇眼睛已经有些花了，看东西出现重影，数了两遍才数清排在前面的还有五个人，不想在快轮到她们的时候就这么走掉，白白浪费刚刚排队的时间，她面色平静地咬了口能量棒，说：“没事，解完签再走，我也不是很饿。”
林奈延见她只是脸色白了点，其他一切正常，便没有再坚持。
两人点了香火插在鼎炉中，林奈延双手握着签筒，摇出一张上上签。
偈语其屈聱牙，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天哪，这还是汉字吗，怎么拆开都认识，合体我就眼前一瞎了。”林奈延眼睛直直瞪着签上的字。
交遇也看了一眼，没看懂。
林奈延想拿去找道长解签，又见解签那边也排着长队，望而生畏，签是一次性的，可以带走，林奈延就捏着签字，带交遇去黄桷垭吃饭。
出了道观的门，门口有批发香火、算命改看面相、解偈语多位一体的小摊，零零散散摆了一堆，羊屎蛋一样，很是壮观。
林奈延的偈语还没解，就往那边多看了一眼。
一名身材臃肿，脖子上挂着硕大一张收款码的中年妇女在人群中瞄准了她们，几步就来到面前，操着一口中气十足的山城话：“妹儿嘞，是不是要解签，来来来，我给你看。”
她说着就毫不客气地要从林奈延手里抽走签子。
“姐姐，先别慌。” 林奈延眼疾手快，把签藏在背后。
道观林奈延没来过，但市里出名的寺庙一个不落，全有她的足迹，她太清楚这些在门口卖香火看面相解偈语，自封江湖大神的人有什么套路了。
“解签收多少钱。”林奈延直接问。
“哎哟，妹妹嘞，我们两个碰到了就是缘分，嬢嬢咋个可能收你钱嘛。”中年女人笑呵呵的，眼神里有令人喜欢不起来的市侩精明，“嬢嬢给你解，你觉得有道理，就看着给嬢嬢点吃斋敬菩萨的香油钱，嬢嬢就谢谢你了。”
“……”
那不还是要钱？
林奈延本来就不是很相信这些，纯粹就是凑个人多氛围好的热闹，又不想白白糟蹋一个吉利讨喜的上上签，不管让谁来解，总得听听意思。
“行吧，那就给我看看。”
一个人说山城话，一个人说普通话，沟通毫无障碍
林奈延把签递给中年妇女，又飞快给许凛发了条信息：“你们上次来南山找江湖大仙解签花了多少钱？”
许凛那边几乎是秒回：“15，但一般只要10块，我们被坑了，喊价超过15的直接跑。”
林奈延心想，不仅没喊，还让我看着给呢。
中年女人把偈语读了一遍，掏出一个颜色喜庆的，又有些黑黢黢的小红本——按签索意，场面有点像给人算八字，小红本背后还清楚地印着一行黑色印刷小字：
建议零售价：3.5元。
“……”
这还有零有整的。
林奈延没忍住，又回头看眼殿里一身沛然正气和游客侃侃而谈的道长，人家手里就没拿什么辅助解偈的工具。
一时间，林奈延为南山江湖神棍市场的服务质量深感堪忧。
中年女人粗胖的手指在小册子上找了一会，眯起眼睛，故作高深地拉长调子，念出一句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耳熟能详的句子：“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感情挺充沛，放在小学里，高低得拿个演讲比赛第一名。
林奈延一头雾水：“所以是什么意思？”
中年女人再不肯多说,神神秘秘又万般笃定的：“天机不可泄露更多哈，反正妹儿嘞你放心，你的姻缘线好得很，保证以后嫁的老公对你一心一意。”
林奈延只怀疑是她业务水平不够，编不出来更令人信服的话来。
“我其实只想求学业。”林奈延不无嫌弃地说。
这世上对她最一心一意的就是她自己，犯不上花那精力专门嫁个老公。
“你这签是慈云殿里的嘛？”中年妇女问。
林奈延：“嗯。”
“那就对了撒，”中年妇女说，“慈云殿是求姻缘滴，”说着又往大门方向一指：“求学业事业在那哈儿，三清殿。”
林奈延跟着看一眼——还真是。
怪不得慈云殿那么多的年轻面孔，她们排这么久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行吧。”林奈延抽抽嘴角，掏出手机要付款，中年妇女贴心地捏着收款码一角凑到林奈延手机面前。
林奈延在付款数字输了一个15，中年妇女一直在旁边没有分寸地盯着她的屏幕，此时立马就出声打断了她：“妹儿嘞，我是要给天菩萨上香火嘞。”
她撇撇嘴：“15块钱，嬢嬢都不好意思接到。”
言外之意——不够，得加钱。
人家都只要15，你还想扰乱市场？
林奈延也跟着无赖起来：“你刚刚还说随缘的嘛，现在又嫌少了？我们还不是父母给好多才有好多。”
她声音不低，周围已经有人在好奇地看她们。
林奈延抬眼找了一圈，还好，有一个监控正对着她们，这让她心里有了底。
打起来好歹也有证据证明是对方先动的手。
“30。”中年女人说，“看你们是来旅游的，收你们便宜些。”
很好，听口音下碟了，遇见说普通话的，竹杠还要多敲一点。
在景点外面给人解语看面相批发香火算不上合法生意，也就是仗着外面是公共场合，景区没那个权利直接管到外面，便宰些看起来好说话的游客。
这些人做的也多是一次性买卖，就不见还有回头客的，他们也不在意就是了，毕竟每年慕名来山城旅游，再慕名来道观上香的新游客有那么多，谁还关心以前的人还来不来呢？
游客被宰了虽然觉得晦气，但钱花的尚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拉不下脸、更不想浪费自己宝贵的旅游时间和这些神棍争吵扯皮，也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这就导致外面的神棍愈发猖狂，尤其是对外地人。
但林奈延一不是资金充裕时间宝贵的外地游客，二现在是极其讨厌吃哑巴亏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为这30块钱买单，就也跟着耍起赖皮。
林奈延皮笑肉不笑：“就15，多的没有，看不起你就报警。”
“哎呀哎呀，算球了。”中年女人脸色一变，知道碰到脸皮厚不怕惹的了，真扯起来她也占不到什么好，就不耐烦地说。“就当我这哈儿做慈善，你们两个小女娃子真的是，打扮看起多行市的，嗯是有嘞门子抠门。”
她翻了个白眼就走了，头在人群中转起来。
中年女人腿脚有些颇，肥胖的背影随着一上一下的脚步巍巍做颤，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发丝上还可笑地别着一个与她整个人比起来格外秀气，也分外格格不入、滑稽的劣质的凯蒂猫发夹。
这副画面忽然就让林奈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有什么喜欢的发卡都要往林若若头发上招呼，她本意是想把妈妈打扮成公主，但总是笨手笨脚，无心之中就破坏了林若若做好的精致发型。
她多看了几眼，就又低头打开手机。
屏幕上还是付款界面，林奈延删掉刚才的15，重新输了个20，然后付款。
一回头，交遇默默不语看着她。
林奈延摸了摸鼻子打哈哈道：“‘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浪漫呀哈哈哈，不知道以后是谁在灯火阑珊处等我。”
交遇的脸此刻更白了，额头上沁出细微的汗珠。她身子往前晃了一下，抓住林奈延的手腕，神色痛楚地蹲在了地上。
十月的天气，手竟比冬天林奈延自己的手还凉，林奈延被她带得弯下了身子，
小腹的不适升级成绞痛，交遇眼前蒙着一层汗，几乎是蹲下去的瞬间，她就意识到什么。
林奈延也单腿跪下来，一只手腕还被对方抓着，便用另一只手轻轻撩开交遇被突如其来的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的头发。
“小鱼，哪里不舒服？”她问。
食物中毒？中暑？昨晚没睡好？爬山爬累了？防晒乳过敏了？还是被神棍气到了？林奈延脑子里摆起一啪啦合理和不合理的猜测。
交遇没力气看她，也答不上来话，紧紧捏在她腕子上的手兀自发着抖。
林奈延不再犹豫，转头就要招手求助不远处巡逻的安保人员。
交遇终于缓过一波剧痛，感受到她的动作，在疼痛舒缓的间隙中拉了拉她，抬起头，有气无力道：“先别喊人。”
林奈延看见她惨白的脸上浮起一团不自然的红晕，又一路蔓延到整个耳朵和脖子。
p：本章中的“行市”仅指打扮入时的意思，无它意
情节一眼假，设定勿当真，但南山的风景真的很美，欢迎大家来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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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past】11—初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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