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个月，交遇发现林妍妍在数学课上再没打半点瞌睡，整堂课目光都在深情地追随数学老师，下课的时候还会主动拿着练习册上的难题去找老杨。
弄得老杨最近看林妍妍都一脸慈爱，就跟门派掌门在看自己引以为傲，振兴宗门的嫡传大弟子似的。
拉她去卫生间的次数都少了。
交遇的局促拘谨都是在林奈延面前才有，平时和别人相处一向不卑不亢的，林妍妍单方面降低了她看见林奈延的概率，少不得要问上一问。
林妍妍捧着还散发油墨纸香的数学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两眼放光：“这个啊，其实还要感谢你。”
交遇一头雾水。
林妍妍：“上次你教我做的那些题，第二天老杨评讲的时候，我发现全都对了。”
她一脸骄傲地说：“当时很有成就感，忽然就觉得数学也挺有趣的，就好好学呗。”
看来这是尝到学习带来的甜头了。
交遇失笑：“行吧。”
她站起来，问林妍妍：“去不去上厕所？”
林妍妍连连点头：“去，今天下午还没去的呢。”
两人从后门绕出去，交遇习惯性地往斜对面理科八班的阳台和窗边迅速扫了一眼，没有她相见的人，便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
林妍妍挽着她小臂，忽然大惊小怪地一声：“我天，你是不是长高了？”
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林妍妍160左右，交遇原来跟她身高相似，现在居然比她高出半个头去了。
她俩几乎是天天都在一起，身高变化又是缓慢进行的，以至于心眼一向很大的林妍妍今天才发觉这个事实。
“你才发现啊。”交遇无奈地说。
“好厉害，两个月长这么快，吃什么了？”林妍妍想取取经，“我的个子好多年都不长了，小学毕业的时候我还是全班最高呢，现在都快成全班最矮了。”
交遇笑得很苦涩：“每天睡前一杯牛奶。”
林妍妍敬谢不敏，立刻摆手：“我最讨厌的就是牛奶了，还是老老实实当全班最矮的吧。”
交遇洗了个手，在卫生间门口等林妍妍，两人回去的时候碰见一群隔壁班男生在楼梯间拐角打闹。
有个高个胖男生被同伴推搡了一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撞上走在前侧前方的林妍妍。
林妍妍扭头正在跟她讲话，全然不觉，交遇眼疾手快，迅速将她往自己怀里拉，林妍妍措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扯，重心不稳，倒在交遇怀里，手肘不受控制地怼在了她右胸口。
力气并不是特别重，但撞到的位置特别巧妙，劲也寸。
交遇：“……”
她近来有发育的趋势，原本近似平坦的胸脯也开始隆起弧度，时常会有痛感，眼下又被林妍妍不轻不重地一杵，尖锐的刺痛从胸口一路传到天灵盖，疼得她当即就变了脸色，泛起了生理性泪花。
“你们在干啥子！”年级主任怒气汹汹地走过来，指着闹做一团的几个男生：“不准在阳台附近抱团疯狂嗯是晓不得迈？整到同学了啷个办，你们是哪几个班的？”
不用预设“啷个办”，因为已经有一名无辜的同学泪眼婆娑地中招了。
一通严厉的训斥完，楼梯口鸦雀无声，比平日里还要安静上几分。
林妍妍也知道自己这一肘子力气不小，全往交遇身上招呼了。
“你没事吧？”人家救她，她还反杀回来，很是愧疚，苦着一张小脸就要往她胸口摸。
交遇看她这动作就跟摸人脑袋一样地平常，连忙抬手挡在胸前，头疼道：“没事。”
“可我看你脸色都变了，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妍妍耷拉着眉眼说。
“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交遇缓了缓，“走吧，要上课了。”
这一撞，交遇就隐隐痛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林妍妍上课的时候一直在悄悄观察她，见她时不时捂住胸口，放学的时候就又说：“我还是陪你去卫生间，看看是不是有淤青吧？”
交遇再次拒绝：“不用，我回去自己看。”
她拒绝得干脆，林妍妍只好背上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十点四十，林奈延上来找她，开口就是：“去卫生间看看，有没有没撞到哪里。”
“你怎么会知道？”交遇愕然。
林奈延：“你朋友给我发的消息。”
高一教导主任那声怒吼她当时在教室里都听到了，当时还在纳罕，高一的人又搞出了什么名堂，下了自习就收到林妍妍的消息，居然还牵扯到了交遇。
而交遇想的则是：“林妍妍是什么时候加上林奈延好友的？”
“没事，应该没有问题。”她还是一样的回答。
“林妍妍跟我说你当时脸都白了，还说没事？”
见交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林奈延忽然就有点生气，气交遇的轴，也更气那群打闹的人，楼下就是羽毛球场，不去尥蹶子撒欢，吃饱了撑，非要堵在楼梯间门口推来搡去。
“走吧，”交遇转移话题，“先回家再说。”
“不行，”林奈延心情不佳的时候，情绪完全都在脸上，浅绿色的眼睛半点柔和也无，“现在就去看。”
林奈延在交遇面前一向是和颜悦色、浅笑温柔的，交遇从没见过她这么冷硬的模样。
敏感部位被人撞到已经够让她不舒服难堪的了，林奈延现在还逼着她去检查，哪怕她是为自己好，心里忽然就涌上一阵控制不住的委屈。
交遇可悲地意识到，在抱着教室门口这个人失声痛哭的夜晚她所有面对外人的心理防线，已经统统对林奈延卸下了。
因为林奈延已经见过她最不好看的样子，因为她见过林奈延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还在柔声哄她的样子，她便开始忍受不了对方态度有一丝一毫的生硬和冷淡。
真是太奇怪太顺杆往上爬了，交遇唾弃自己，就这么几个月就养出娇气的臭毛病，人家有什么义务要处处顺着你，给你好脸色呢，你的事情也太多了。
林奈延看着她眼眶慢慢变红，意识到自己看到交遇犟，态度便冲了些。
“对不起，”她有些歉疚地解释，语气开始和缓：“我只是认为，如果有淤青什么的，回去的路上正好把药买了。”
她也没有哄被自己惹哭的人的经验，不知道怎么该让对方迅速消气，用的还是老一套，上前几步，轻轻扶着交遇的头发。
交遇现在跟她的身高差不了多少，再不需要她特意弯下腰和对方讲话。
“去看一下好不好？我就在外面等你。”林奈延看着她的眼睛。
对上这双眼睛，交遇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她抽了一下鼻子，点头。
林奈延拎着交遇的书包和冲锋衣在洗手池边上等着，交遇很快就出来，然后摇头，说“没事。”
“那就好，还痛吗。”林奈延问。
交遇想说不痛，话到嘴边临时变成了：“很胀。”
她故意说这话，想看看林奈延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窘迫。
“胀？”
交遇没开口。
林奈延的视线顺着这个疑问，下意识滑到了她的胸口。
交遇冲锋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弧度看起来，似乎比夏天的时候要高了些。
她顿时也就明白交遇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然后就笑了，并不是交遇以为的掩饰窘迫的笑，而是坚持做什么事终于看到曙光的、欣慰的笑。
她拎着一个书包，还能很从容地将外套轻柔披在交遇肩上，“正常的，说明咱们小鱼在好好长大。”
也是，林奈延又不是她，怎么可能会因为听见正常的生理现象就浑身不自然呢，明明上次她还在货架上仔细给自己选安睡裤来着。
想来拧巴、不坦荡的始终只有她一个人，林奈延一心一意地，只是做她的姐姐，还自以为做的是一个孩子的姐姐。
交遇穿好外套，要拿回自己的书包，林奈延避开她的手：“我来。”
交遇心里还是有气，还是要自己拿着，林奈延很受伤：“我在弥补刚刚的错误，你不让我给你拿书包，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无赖的林奈延表情生动鲜活，和温柔的林奈延一样，交遇完全拒绝不了。
交遇的第二次月经如期而至，没再像上次一样痛到眼前发黑，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林奈延才算是放了心。
她见过不少女性饱受痛经折磨，并不希望交遇也有一样的经历。
高中部按部就班进行着各自的学期计划，交遇没有她辜负学习委员的身份，在期中考试拔得头筹，拿了班级第二名。
她平日里就展现出踏实勤奋的特质，拿到这个成绩，班级里的老师和同学并不是特别意外，但除了班级第二的成绩外，高一年级总榜单上，她的名字也赫然与班上第一名齐齐排在年纪前三十里。
北坪中学汇集着来自全市各初中的尖子生，竞争压力不可谓不大，交遇拿到这个成绩，着实令众人好生刮目相看了一番，众人不约而同从直呼她的名字，到以“学委”代称。
离高三下晚自习还有五分钟，交遇便已按捺不住地开始收拾书包，远远地站在小天台上，手里攥着成绩条，既有些邀功又有些紧张地等候在外面。
她想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林奈延，尽管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也对她产生刮目相看的想法，毕竟理科八班也是大神如云。
熙熙攘攘的高三学生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林奈延背着书包过来：“今天怎么在外面等着，怪冷的。”
天气转凉，说话的时候看得见白色雾气。
交遇极力摆出宠辱不惊的姿态，将成绩条递给她：“这是我们期中考试的排名。”
林奈延仔仔细细浏览她成绩单，一扫交遇的各科分数和年级排名，就大概知道交遇的学习水平在哪个高度了。
交书之前说过交遇在初中一直是年纪第一，但那毕竟只是小地方学校自己的排名，出题水平也无法和北坪三中同日而语。
交遇没主动向她请教过学习上的事，林奈延也怕贸然开口询问学习情况伤人自尊，这么久了，对交遇的成绩始终一知半解，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所以交遇这次的考试成绩着实让她惊喜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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