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四月，学生们又换上了薄外套。
林奈延昨晚为了解决一道题睡有些晚了，早上多养神了会，便没吃早饭，匆匆踩着点赶去教室，却见交遇背着书包等在阳台旁边，提着个保温盒。
住读生手机平日都是上交的，两人现在没法线上消息联系。
“早啊小鱼，”林奈延见到交遇的时候心情总是很好，上下扫了她一圈，问：“人比之前结实些了，最近吃什么了？”
“在游泳。”交遇把保温盒交给她，简短道：“山药排骨汤，芥末罗氏虾，炒时蔬和杂粮饭，中午趁热吃。”
“游泳前要做好热身，也要注意安全员有没有随时在岗位。”林奈延顺嘴操心，接过饭盒，分量不轻，又说：“以后跟仁青说别做了，怪辛苦的。”
交遇：“嗯。”
“赶快上去吧，”林奈延拍了拍她比以前紧实的臂膀，“坚持，游泳练出来的线条很美。”
交遇还没动，问：“你喜欢？”
林奈延点头：“爱死了，每届奥运会游泳比赛必看，只是我讨厌氯水损伤头发，不怎么游。”
“好，我真走了。”交遇说。
就见林奈延抱着保温桶，很可爱地跟她挥手。
高一5班教室，林妍妍看着交遇左手拇指上包着个创口贴，心下了然：“又是做饭弄的？”
“嗯。”交遇应了一声。
备菜的时候给虾剥壳划伤了手，还挺深的一个口子。
林妍妍自愧弗如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当代田螺姑娘，她对暗恋的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个份上的。
五一，高三有两天半的假期，自习上只上到晚上七点半。
因为离家很近，林奈延填好了住读生周末去向表交上去，下课后直接回了家。
仁青和交稳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回来连忙给她拿书包。
“又瘦了。”仁青皱着眉毛说。
“那这两天可以多吃点啦。”林奈延说。
她买了刚出炉的糖炒栗子，给仁青拿了一袋，去交遇房间没找到人。
“小鱼去游泳了，说九点回来。”仁青给她剥了颗栗子。
“好甜。”林奈延眼睛笑得眼睛眯起来，“那我去接她。”
“早点回来啊。”仁青在后面嘱咐，林奈延挥了挥手。
小区旁边就有个游泳馆，林奈延也办了卡，这个时候池子里的人数还没有泳道多。
交遇在深水区自由泳，动作敏捷标准，像尾畅若无阻的银鱼，一点没歇地游了三个来回。
趴在池边，摘掉眼镜休息的间隙才注意到林奈延正站在她面前。
“放假了吗？”交遇仰头看她，游泳馆空间大，人少，说话都有回音。
一绺不服管的发丝从泳帽里钻出来，上面的水顺着交遇的眉眼流到下巴，又在泳池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奈延蹲下来把头发给她收进去：“嗯，两天半。”
交遇拉了拉帽子：“我还以为你又不会回来。”
林奈延从这个“又”字里听出一丝微妙的哀怨，怪挠人心的。
屈指轻轻反敲了一下她额头，笑道：“家里还有这么大个妹妹，不能不回来看看啊。”
交遇借助浮力将自己撑起来坐在岸沿，一双白皙修长的双腿打着水。
“你以前学过游泳吗？”林奈延是第一次见交遇游泳，姿态娴熟优雅，看着挺赏心悦目。
“没，开学自己学的。”交遇调整泳镜松紧带的长度。
林奈延问：“没请教练吗？”
“也没有，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我们小鱼厉害啊。”林奈延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语气非常与荣有焉。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在儿童池喝了六天恒温氯水，磕得一双膝盖全是包，基本就能掌握浮水换气的规律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练习，强化肌肉记忆和技巧。
交遇从地上站起来：“走吧，我去换衣服，你在休息室坐一会。”
“你该游多久就多久，别管我，我不着急。”林奈延说。
交遇想了想，就说：“那我再游两圈就上来。”
林奈延就真看着她下水又游了两个来回。
等她游完，两人一起往外走。
交遇动作很快，林奈延在休息室一部纪录片刚看了个开头，她就已经吹干头发背着包出来了。
她现在与去年的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个子快速抽高，肩平腿直，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肌肉线条。
五官也长开了些，整个人散发出来的舒展自信让林奈延有些移不开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挺久。
“走吧。”交遇说。
“啊，好。”林奈延突然就回过味来，有些不自在。
我神经病吧，林奈延心想，跟个痴汉一样看人家是要看什么。
两人慢吞吞走回家，路上有街演的吉他手在广场上演唱舒缓的歌曲，观众围着台阶坐了一圈。
林奈延起了兴致，拉交遇在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咱们听会歌再回去。”林奈延神采奕奕地看着乐手说。
交遇自然没有异议。
一首港风抒情金曲唱完，抱着吉他的年轻人鼓励感兴趣的观众也上台露一手。
有人跃跃欲试又怕露怯，有人犹豫不决，林奈延看了一圈没人上去，非常自信地起身上前，和吉他手交涉几句。
年轻人笑着把吉他取下来给她，又绅士地降低了话筒的高度，林奈延朝他颔首以示谢意。
她调整好吉他背带，坐在高脚凳上，握住麦克风开口：“今天傍晚紫粉的晚霞，有朋友看见了吗？”
底下有听众很热情的附和：“有——！”
林奈延笑得开怀，拨了一下吉他弦，将变调夹固定在三品的位置：“接下来我要表演的歌曲，就出自一部霞光和今晚一样漂亮的电影。”
按品，拨弦，十指有条不紊配合，移动，舒缓悠扬的音乐流出，她的脚尖点地轻轻数着节拍。
等过了四段相同的指弹，林奈延开始自弹自唱：
City of star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
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Who knows?
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少女的声线比平时低沉，咬字不急不缓，发音称不上多么标准，但是周身气质打眼。
有人双手围在嘴边，配合地高呼了一声，她的声音又蓦地变细变轻，吉他调子也相应变化，交遇猜想可能是唱到了女声部分。
That’s now our dream
Thsy’ve finally come ture
City of stars
仿佛叹息的一声
Just one thing everybody wants
There in the bars
And through the smokescreen of crowded restaurant
It’s love
Yes,all we looking for is love from someone else
林奈延唱一句,指法变化一次
A rush
A glance
A dance
A touch
A look in somebody’s eyes
To light up the skies
声音和指尖上的情绪依拍递进，又称不上激烈，仿佛只是某种看淡结局，不情愿但甘心的释怀。
To open the world and send it reeling
A voice that says,I’ll be here
And you’ll be alright
I don’t care if I know
Just where I go
Cause all that I need’s this crazy feeling
A rat-tat-tat on my heart
Think I want it to stay——
林奈延抬起眼，目光缓缓绕过在场的听众，视线与交遇一触碰即分。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ts
You never shined so brightly——
最后一句留下无尽的叹息。
林奈延垂眼，完成与开头呼应的指弹尾调，演唱结束后，她又拨了一下弦，毫无章法的杂音驱散刚刚未尽的怅惘。
掌声此起彼伏响起来，林奈延抱着吉他起身，转着举了个躬致谢观众，像台上耀眼闪亮的演员。
年轻人笑着和她说什么，林奈延半点不谦虚地点头，将吉他还给，对方坐回交遇的身边。
“刚刚这首歌叫什么？“交遇问。
“繁星之城，“林奈延笑盈盈地问，“怎么样，好听吗？”
交遇点点头，正欲发表一些认真总结出的听后感，又见林奈延双手支颐，不掩自得地说：“我现在只会这一首，专门拿来装逼用。“
交遇：“……“
这一句就跟方才收尾的杂音一样，打得她什么伤怀情绪都没了。
林奈延摊开左手：“不信你看，我手指上还有茧子，练大横按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交遇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所言不虚。
“就为了装逼？“她不理解地问。
“当然啦，你不知道看着别人眼前一亮，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感觉有多爽。”林奈延说。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啊？”林奈延见她不说话又问。
“有些不理解，但是不觉得奇怪，”交遇说，“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一技之长，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吧。”
“你怎么会没有一技之长，”林奈延说，“你游泳挺不错的，比我见过的很多大人游得还快。”
交遇凑趣道：“那好，下次我就在众人面前表演自由泳，也试试装逼成功是什么感觉。”
“这么会调侃自己，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鱼吗。”林奈延一本正经地问。
交遇偏头说：“别三日，刮目看。“
林奈延哈哈笑了一阵，两人慢吞吞地往回走。
林奈延忽然又说：“其实还是很奇怪吧，怎么会有人以收获他人的目光为娱乐享受呢，明明拥有强大的内核比拥有胜过一切的赞美重要得多。”
交遇很认真地看着她：“不奇怪的。”
林奈延一笑：“可能我比较适合当明星吧，站在聚光灯下面，所有人的目光要要向我看齐。”
嗯，交遇在心里由衷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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