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都给我滚出去!”
泗州城内的一个茶叶铺子里,忽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瓷片落地的响。
一名身着杏红长裙,扎双环髻的俏丽少女,手里正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恶狠狠地指着一名身着华袍的男人。
只是她的愤怒并没有得到对面的重视。
“我当是谁?不过是崔家的一个丫鬟,也敢对本公子大呼小叫的?”男人嗤笑一声,身边跟着的两个仆从也满不在乎地笑起来。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小孩子家家的闹剧一般,这般无视显然为少女的情绪火上浇油。
“我只再说一遍,快点给我滚出去,否则后果自负。”流华念及兄姐嘱咐,哪怕气极却也强忍着,握着剪刀的手不觉攥得更紧。
“想本公子出去,可以。”李鸣随手指着她背后站着的一个粉面桃腮的少女,懒懒道,“把她送给我,我立刻走。”
见自己被这无赖选中,少女立刻白了脸。
泗州城内,谁人不知道李鸣的恶名?这家伙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吃喝嫖赌,可以说是样样精通。
若是被他抓了去,自己一定会生不如死。
“你休想!”
听到他恬不知耻的话,流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手里的剪刀往前送了送,直指对方咽喉。
她算是看明白了,李鸣这次过来,纯粹就是想要在崔氏茶行里闹事。
店里的客人早就因为这一伙人的突然闯入,作鸟兽散。
此时店里不过只有自己和几名茶娘,就连送货的孙大哥,此时也还没回来。
李鸣一定是得到了崔孔阳的指示,专门找准这个时间来堵人的。
流华的牙咬得更紧,几乎能够感受到口腔里弥散的血腥味。
“既然你不答应,那我就只好不客气了。”李鸣勾唇一笑,向后摆摆手。
得了指令,两名仆从几乎是摩拳擦掌,迅速上前掀翻台上摆好的茶叶——显然是早有预谋的一场行动。
“去报官!”流华将剪刀塞到离门口最近的女孩手里,用力推她出去,“快!”
女孩拿着剪刀,不管不顾地向前挥舞着,见她动作像是疯了,那两个仆从害怕自己受伤,便不敢上前阻拦。
看着扶柳成功跑了出去,流华短暂地松下一口气,但店里摆出来的茶叶基本上都被他们四处乱撒,糟蹋得不成样子。
“李鸣,”流华对他知根知底,直接挑明道,“你姑父让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李鸣依旧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意森然。
“就是不想让你们好过呀。”
恶意浑然天成。
皇城脚下的金台书院,门口已经黑压压地排满了考生。
虽然之前已经统计过了举子们的个人信息,但毕竟是三年一次的重大考试,朝廷还需要二次审核。
崔捷音自打身量抽条之后,除去陪伴崔明安入京赶考这段时间里,平时出门办事行商,也都习惯男装示人。
因此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也所幸她和崔明安无论是样貌还是身量都太像了,甚至于兄长的五官线条都要比她柔和些。
“抬起头来。”负责审查的官员例行公事,语气平淡。
崔捷音和他对视,眼神没有闪躲。
官员对着画像看了看,又重点看了看考牌背面的小字备注。
“转过去一点,把头发撩起来。”
考牌上可是备注了,崔明安的形貌特征为右耳后有一块圆形的胎记。
听到对方的要求,崔捷音不慌不忙,她把露在幞头外的头发轻轻别到一边,露出自己光洁的脖颈。
官员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她的耳后。
一块浅棕色的圆形胎记,映入眼帘。
“好了,你进去吧。”官员摆摆手,放她进去堂内。
“多谢大人。”
崔捷音拨回头发,迈着四方步,抬头看着面前的金台书院。
霞光潋滟,金台夕照,映衬得整个书院煌煌生辉,气势恢宏。
据说,此皇家书院得名源于那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圣上希望能够借金台书院的名气,广罗天下人才,为国尽忠效力。
即使这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她却没什么震撼之感,神情淡漠地走了进去,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耳后。
幸好早有准备。
昨夜,从梦中惊醒的崔捷音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披上衣服坐起,冰冷的月光盈盈一室,看来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她来到桌边坐下,点燃一根白烛,眼眸里倒映着橙红色的火光。
忽然想到什么,崔捷音拿出那个陪着自己逃出火场的小木匣,将里面的资料都倒了出来。
虽然已经翻过许多次,但边角并未因此而毛躁褶皱,可见主人之爱惜。
“崔明安,江南泗州商贾出身。年二十,身瘦高。面白无须,纤眉凤眼,耳后有胎记。”
参加春闱前,每一个考生都会拿到属于自己的考牌,上面详细记录着个人信息,方便官府查验。
胎记……
崔捷音抓过桌旁的铜镜照照,她的耳后光洁无物。
差点就百密一疏了。
虽然平时都有头发遮掩,但考试前的查验环环相扣,十分详细,万万不可马虎分毫。
凝视着轻盈跃动的烛光,崔捷音的眼眸里倒映着一团火。
不知思虑了多久,她将散下来的头发慢慢捋到一旁。
用烛台旁边的银挑子,沾了一点刚融化的蜡油,对着镜子一抬手,就这么摁在了自己耳后的皮肤上。
刚融化的蜡油滚烫,方一接触,脖颈上瞬间就鼓起一个圆圆的水泡。
崔捷音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感受到水泡的存在,毫不犹豫地就把它刺破。
用洁净的棉帕吸走里面流出来的液体后,她顿了顿,对着镜子打量水泡的形状大小和位置,继续调整伤疤的大小。
直到和印象中,崔明安的胎记差不多大小时,方才收手。
蜡油一滴一滴地落在桌面上,白得刺眼。
只一会儿,她的耳后就多了一个烫出来的伤疤,即使是昏暗的烛光下,也能够看出周围泛红的皮肤。
崔捷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浓黑的长眉入鬓,凤眼里淬着寒冰。
现在,她就是崔明安,崔新筱。
当崔捷音在满壁琳琅的金台书院熟悉环境的时候,两千多公里的崔氏茶馆中,则是一片狼藉。
“我们已经报官了,你还要继续动手吗?”流华挡在柜台前,柳眉倒竖。
她没想到李鸣这次不同往常的小打小闹,而是真的要赶尽杀绝。
“就算是官兵来了,我有什么怕的?”李鸣对此不屑一顾,“你们崔氏茶行将劣质茶叶当作上等茶来卖,严重扰乱市场,我们是奉崔大人之命来捣毁你这个窝点的。”
说罢,他看看自己身边的仆从,准备一起上。
“是吗?”流华咬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环视整个茶行,面色铁青。
她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邻州的官,也能把手伸得这么长了?
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对着她们虎视眈眈,自己身后的女孩相互依靠着彼此,泫然欲泣。
官兵还没有赶到,流华却觉得快要等不及了。
“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李鸣大放厥词,完全不考虑任何后果,“所以你们茶行今天必须被毁掉。”
“毁掉?”流华的脸上忽然露出来一丝笑容,在李鸣看来,有些诡异。
他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到对方忽然向着自己冲过来。
确切地说,是向着他出鞘的剑冲了过来。
“啊——”
流华故意凑上,让自己的肩臂被李鸣的剑划伤,电光石火间,鲜血很快渗过衣物。
她的杏红裙衫瞬间染上刺目的殷红。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一声,完全没想到她会故意自伤。
“你还不肯收手吗?一旦闹出人命,恐怕就算是崔孔阳,也没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吧?”因为吃痛,流华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掷地有声。
李鸣看看自己还在滴血的剑,又看看丝毫不肯退让的流华,面露犹豫。
“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
跑出去报官的扶柳,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她刚一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正在不断流血的流华,心下一惊。
怎么会闹得这样大?
“叫什么叫?”李鸣的脸涨得通红,还有一些铁青。
扶柳依然紧紧拿着那把锋利的剪刀,丝毫不因为他的威胁而退缩。
门口隐约传来整齐有素的脚步声,李鸣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
见自己身边的仆从依旧呆愣在原地,像是被官兵的到来吓破了胆一般,他怒不可遏,狠狠地抬脚踢在其中一个人的后背上,斥道。
几名高大的仆从也没有一开始的耀武扬威,而是慌不择路地挤出茶行大门,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
一直到他们离开后,流华才感受到了胳膊上的疼痛,滴落在地上的血和洒出来的茶叶混杂一起,很脏。
“流华姐!”藏在后面的女孩们赶紧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找拿东西帮她包扎。
“不,不用管我。”流华捂着伤口拒绝道。
她靠在柜台边,微微有些喘,“现在我们要立刻把茶行的门关了,贵重的茶叶和东西全部都要藏好……保不住他们下一次还会再来。”
“可是……”扶柳面露不忍。
“动作要加快了!”
流华知道自己只是有些失血,但并没有伤到骨骼和经脉,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
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也比不过崔氏茶行重要。
女孩们迅速默契地分好了工,将茶行里贵重的东西都放在以前专门定制的铁箱中,用一把沉重的锁严严实实地锁紧。
“是谁报官说,有人在店里闹事?”
这时,茶行走来一行穿戴整齐的官兵,为首的那位问道。
流华眼珠一转,狠狠一摁自己的伤口,让血流得更汹涌。
“大人——”
她急急地冲出来,“不小心”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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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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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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