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谁在店里闹事?竟敢还伤人?”

为首的官兵看了看茶行内乱七八糟的环境,又看到了她身上的血迹,皱眉询问道。

崔家茶行在泗州地界也是有名的铺子,加上掌柜娘子流华行事伶俐大方,他们巡检街道时或多或少喝过崔家的茶、承过她的情。

“李鸣。”

流华支起身子,面上作出欲哭神色,嘴上不忘小声补充道,“就是崔大人的外甥。”

“崔大人?哪个崔大人?”为首的官兵竟是不知,泗州还有第二个崔家。

马上有消息灵通的凑在他耳边答了:“即是临近州府的崔孔阳,崔大人。”

“哦……”官兵语气怪异,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那位新调任的奉祠大人吧。”他道,又斜睨一眼流华手臂上的鲜血,安慰道,“你先去包扎伤口。这件事,我会报给县令大人来处理。”

“大人……”流华又哀哀地开口,完全一副无辜良民模样,“我们都是老实本分地在做生意,不知哪里就得罪了人家,这可如何是好……”

她身后的女孩们也适时地插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咱们何尝有过罪错!”

官兵看看屋子里只有她们几个年轻的女人,想来支撑起这么个铺子也不容易,低叹一声,“你们就先关门休息几天吧,我们也会多多派人在这条街上巡逻。”

“多谢大人。”流华见好就收,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行了个大礼。

“不必多礼,”她还在流血,官兵急忙阻止,“掌柜的快快请郎中来看吧。”

说罢,几人转身即出,准备去捉拿逃跑的李鸣等人。

“流华姐,”扶柳见她已经有些目眩,连忙将其扶到椅子旁坐下,“郎中等下就来了,你坐着缓一缓。”

众人神色紧张,可独独流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资格!

那位从京城来的奉祠大人,显然是不清楚他们这边的情况。

江南富庶之地,但州县林立,口音殊异,各自倚江而治,散而不连。

正如前朝的一位名相所说:“江南虽一体,然若散珠落玉盘,各自生辉。”

甚至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他崔孔阳如今哪还有往日的风光无限呢?

崔孔阳从京城调职回到泗州,表面上是圣上体恤老臣,让他在此安享晚年。

可又偏偏给他安排了一个手上毫无权力的闲职——显然是暗贬。

好不容易崔孔阳突破了文官五品的门槛,在京中爬到了从四品的位置,原本晋升道路一片光明,可这还没进一步得到晋升,就回到了家乡。

此番用意……圣上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

流华的眼眸转了转,看着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

今天,她该给崔捷音写一封信。

金台书院,进行身份查验后的准考生们正在四处逛逛。

崔捷音没想到,在书院里,竟然也有一处专门卖笔墨纸砚的地方。

能在皇家书院做生意,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商贾。

“举人老爷,举人老爷——”身着蓝红绸衫的中年男人热切地唤道,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硕大的木箱,向外敞着口。

崔捷音左右看看,确定对方是在叫自己。

“老爷若是得闲,容我给你介绍一二。”

男人满脸堆笑,却不显过分急利,熟练地开始介绍箱子里的东西,“此皆于魁星楼虔拜,且得文昌帝君开光。举人老爷用此笔墨纸砚,定能春闱夺魁”

“他日老爷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于我这铺子也是赐福。”他越说越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崔捷音的头上就刻着“状元郎”三个大字。

崔捷音知晓,这都是商人们的话术,但见他如此热络,也不免开口多问了几句。

“来买的人多吗?”

男人无不骄傲地扬起自己的下巴,“那是自然,莫说应试之人,便是书院诸生,亦皆善用铺中之物。”

听了他的自夸,崔捷音没说什么,拿起箱子里的一支笔细细端详。

“哎哟,举人老爷眼神真好!”

男人的眼神始终关注着她,见她有所动作,立刻推荐道,“此乃九珍堂出品的狼毫笔,您瞧这毫毛扎得紧密,即便以手拔之,亦难散乱。”

他伸手轻轻扯了扯毛笔上的毛,又道,“此笔使来不易散锋,考场之上运笔如行云流水,无论策论诗文,皆可下笔如有神助!”他口中所言策论、诗文,正是这科举两大考点。

前朝皇帝素喜诗词歌赋,故诗文占比尤重。

“然此笔在下握之手感略显不足,”崔捷音吹毛求疵,想要放下手中的笔,“轻飘飘的。”

她幼时练字素爱偷懒,底子不牢,大了写字也容易飘逸,必须要用略重的笔,才能够写得踏实、沉稳。

毕竟是科举之试,卷面字迹岂能如平日题诗作赋般随意?考官一日翻阅卷帙无数,若非书法出众,又非才情绝世,岂敢妄求佳绩?

“那您看看……这支笔?”男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走自己的客人,又拿起一支笔道,“这支也是出自名家所做的,用的是兔毫。实木笔杆,自带重量。”

崔捷音拿起来正准备研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贱民也能进来金台书院吗?这里可不是能够随意进出的地方!”

一声嗤笑,崔捷音扭脸看去,果然是上次在茶馆里遇到的李、张二位公子。

他们仍是一副暴发户模样,身上佩戴琳琅玉环,锦衣玉带,奈何气质全无,难以撑起这满身华贵之物。

“张兄,”李公子比之冷静三分,微微颔首,阻止他的话头,“既能进入金台书院,恐怕这小兄弟也是今年参加春闱的考生吧?”

崔捷音不置可否,她放下手里的笔,定定看着二人。

没想到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草包,但也能经过重重考关,来到会试。

难道说真有如此文、人分离之事?

崔捷音在打量二人,李泽修也同样在打量她。

上次匆匆一见,没能仔细观察对方。现在看来,虽是商贾出身,但对方看起来并不似小门小户养出来的。

“既然有幸重逢,不如做个自我介绍?”他道。

旁边的张公子被制止后面色阴沉,摩挲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一语不发。

“李公子既有意了解在下的姓名,不妨先介绍自己?”崔捷音勾唇轻笑,然笑意不达眼底。

李泽修面色未变,自信道,“在下李泽修,家父在朝廷担任户部侍郎。”

听到他的身份,崔捷音也没有什么惊讶之色。

李氏毕竟是望族,前朝曾出多位丞相。

虽然李泽修不是直系子弟,但也不远。只是未曾料到,李氏家族还有如此草包。

四大名门堕落之势,实在令人感慨。

“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子,张驰,张公子。”李泽修见旁边的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抬手介绍道,给足了对方颜面。

张驰瞥了一眼崔捷音,忍住自己想要奚落她的话。

“在下崔明安。”崔捷音淡淡道。

“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听到她的话,原本还默不作声的张驰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泽修的眉也微微皱起。

崔氏可是四大名门之一,怎么会自甘堕落行商?

莫非是旁支?

可无论是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都格外看重家族脸面。那他们初次见面时所说的,岂非是将崔氏一族的脸丢到地上踩?

念及此,李泽修和张驰的表情都五味杂陈起来。名门之间为维系地位,素喜通婚,故彼此关系尤为亲近。

二人的神情变化,被崔捷音看在眼里,她笑笑。

“都不是。”崔捷音淡然道。

“不是?!”张驰的反应很大,瞪着眼睛看向她,似乎没料到还有不攀关系的人。

“在下是吴郡崔氏子弟。”崔捷音并不想和两大家族扯上分毫联系,她只是一个普通无奇的泗州人。

家里从商的那种。

“吴郡……”李泽修沉吟片刻,缓慢道,“我记得,京中眼下只有左相廖大人的祖籍是吴郡。”

“是吗?”崔捷音反问道,似乎毫不知情。

见李泽修眼神躲闪,她又补充道,“可惜了,在下在京城,还没有熟悉的前辈。”

原本还有一个的,崔孔阳。

那是他们家,早早断绝关系,独立出去的好、大、伯。

崔捷音的态度,显然让这两个人都迷茫了。

看她话语不似作伪,但这浑身的气度,又像是什么低调的大家之子。那他到底是商贾出身的贱民,还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人士?

李修泽立刻感到有些后背发凉,他们两个之前说过的话,日后搞不好会成为仕途上的绊脚石。

面前的这个人,不管是哪一族的崔氏,自己都没必要与之交恶。

“你比我小一岁,理应一声贤弟才是,”他伸手欲揽过崔捷音,眼眸弯弯,“不如也一同在金台书院内住下备考,李兄我愿为你包办所有食宿。”

崔捷音避开他的手,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必,我已在状元茶馆住下了。”她拱手拒绝道,“就不劳烦李公子了。”

听出她话里的疏离,李泽修瞪一眼在旁边愣神的张驰,继续挽留道,“茶馆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哪里有书院清净呢?”

“而且,”他凑近些许,悄声道,“金台书院里的奥秘,想来贤弟还不知道吧。”

崔捷音眉毛一挑,倒是没再避开:“哦?什么奥秘?”

见她被勾起了好奇心,李泽修笑着拍拍她的肩头,自得道:“明安贤弟若是住下了,便能知晓了。”

奥秘?如此装模作样,可恨她还真是有些好奇。崔捷音没有立时应下,心里却盘算起来。不知房费多少,但若是日后有了家中来信,想必也不成问题。

“这么贵?”

听到金台书院主管报出的房费,一贯淡然的崔捷音也忍不住惊讶出声。

在金台书院包一间房学习的钱,一晚便抵得上在状元茶馆大半月的房钱了。

同样都在京城,为何价格会如此悬殊?

“公子说笑,”主管显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地解释道,“金台书院的牌匾,是圣上赐下的。此处有金龙庇佑又有文昌帝君赐福,凡是在这里住过的考生,后面个个都榜上有名。”

“之前还出过好几个大状元呢!”他热情道。

“那也太贵了。”崔捷音不为所动,什么金龙、文昌帝君,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不贵不贵,”主管摇摇头,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公子不知金台书院的奥秘呢。”

又是奥秘!

崔捷音面上不露声色,装作第一次听说道:“什么奥秘?”

“公子若是在此处住下,便知。”主管勾起她的兴趣后,又闭口不言。

“好,那我住下。”崔捷音抿唇,从怀中掏出一块银两放在桌上,“这是预定的房费,后面的月底再付清。”

这是她最后仅剩的一点钱了。

金台书院,究竟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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