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沙滩上竟然有不少人，晨泳的、晨跑的、遛狗的，当然少不了来冲浪的。
沈西砚好几天没去沙滩了，他按照上次的路线晃到了烧烤摊。不过眼下没有食物，也没有餐车，取而代之的是一顶顶半旧的遮阳伞。他环视了一圈没找到黄头发阿布的影子，也没有看到那张带酒窝的笑脸。当他疑心是不是找错地方的时候，忽然瞥见被几个女生挡住的招牌KT板，被风雨洗礼而蜷曲的边缘、‘阿布冲浪基地’几个大字、八块腹肌面目模糊的人物，没错儿，他没来错地方。
“今天我们也太幸运了吧。” 遮阳伞下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生正往身上擦着防晒霜，眼神时不时朝外张望着。
她的同伴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比基尼，脸上画着浓妆，也带着兴奋的笑容，“就是说啊，没想到是大神亲自下场带教诶。老天爷，幸亏我今天很明智地画了个全妆。”
“你真的…羡慕死我了啦！” 沈西砚听了几句嗲嗲的娃娃音，判断她们应该是从台湾过来的。
“嘿嘿~那个柏屿哦，长得好帅，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啊，而且人好nice，感觉超温柔的样子。”
“是啊，他笑起来好好看。这几天看了那么多白人帅哥，没想到给姐灵魂一击的还是我们亚洲帅哥。”
“我们今天订了几个小时的课程啊？”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打满的1v2教程。”
“还是你机智！”
“嘿嘿~”
…
“请问，你们是来学冲浪的吗？”沈西砚忍不住打断两位兴致勃勃聊帅哥的女生，上前咨询。
“是啊。”其中一位懒懒开口，等她不经意瞥见沈西砚瓷器般精致秀气的五庭三眼时才怔了怔，今天真是撞大运，怎么遇到的都是帅哥，她登时态度大变，友善地微笑着，“小帅哥，你也是来学冲浪的吗？”
沈西砚点点头，“你们知道老板去哪里了吗？”
“你说柏屿啊？”
沈西砚不确定酒窝男是不是叫这个名字，还犹豫着要不要点头，那个女生已经自顾自说下去，“那边，你看那边。” 她遥遥指了下沙滩的东边，沈西砚顺视望过去，又不解地收回视线，“老板帮一个老伯伯卸货去了，一会儿就来。”
“哦，谢谢。我刚才听到你们说他是大神，老板冲浪很厉害吗？”
“你不知道？” 一个女生夸张地张开涂得粉润发光的嘴巴，一副惊讶十足的样子。
“我刚来，不是很了解…”
“那你比我们还幸运啊，误打误撞就找来了。”
沈西砚低头笑了下，“嗯，我运气好。”
那个女生把手机递到沈西砚跟前，上面是一个视频，“你看，这个人冲浪是不是很厉害？”
画面上一个冲浪的人灵敏地踏着浪往前冲，他的背后是一面高高的浪壁，随时劈头盖脸地要砸下来，但那个人像一条灵活的水蛇巧妙地蜿蜒摆动着，潇洒地周旋在浪潮之间。即便是个冲浪小白也能一眼看出这个人是高手，“很厉害，这是老板吗？”
女生收回手机，得意自豪地笑，“这是老板的徒弟。你知道老板有多厉害了吧？”
沈西砚喃喃道：“那该有多厉害啊。”
“小帅哥，你是从哪里过来的，看着不像中国人诶，怎么国语说的那么好。”
沈西砚腼腆地笑了笑，“我从英国过来的，母亲是中国人。”
“原来是混血儿呀！我们是台北来的，我叫米亚，她叫妮妮。” 画浓妆的女生热情地介绍道，看见漂亮好看的人，她忍不住多聊几句。
“认识你们很高兴…”沈西砚刚想介绍自己来着，就被妮妮的小声尖叫打断了。
“柏屿回来啦，你们看。”
沈西砚看到穿着一身黑色冲浪服的男人朝他们跑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柏屿笑着说，阳光下露出一排整洁耀眼的牙齿，和同样耀眼的酒窝。
沈西砚第一次听到他说中文，之前猜得没错，他果然来自东亚。
“怎么会！”米亚和妮妮热情地回应。
当柏屿朝他看过来的时候，沈西砚的心跳莫名加速起来。
“你好。” 沈西砚也用中文跟他打招呼。
“你好，我记得你，上次来吃过烤肉对不对。”
“嗯。”
“原来你会说中文啊，上次听到你的伦敦腔，以为你是英国人。”
“我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所以会汉语。” 沈西砚又解释了一遍。
柏屿点点头，“今天来学冲浪？”
“嗯。”
“上次阿布就说你一定会来，果然他没猜错。”
“阿布今天不在吗？” 沈西砚问。
“他生病了，今天我顶一下。”
“他不要紧吧？”
“有点发烧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米亚说：“柏屿老师，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呀？我们都准备好了。”
这时忽然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十来个想要学习的人，都在追着柏屿询问上课的时间，不大的遮阳伞下挤满了人，英语、中文、韩语、印尼语、法语等不同国家的语言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这里瞬间成了一个小小的联合国。
“因为中午太阳会非常大，所以通常来说我们的冲浪课是从早上7点到中午11点结束，下午是四点到六点。初级的课程是由我的弟弟阿布带教的，地点就在这里，中高级的课程我来指导，在乌鲁瓦图。今天阿布身体不适，我来教半天。7-9点两位客人已经预约了1v2的课程，9-11点是团课，感兴趣的客人现在可以报名，我做一下登记。” 柏屿最后用英语统一回复了大家的问题。和岛上依赖旅游为生的人一样，他的英语很流利，而且他的美式发音出乎意料的地道标准。他会不会是常驻巴厘岛的美籍华裔呢？还是在哪里接受过很好的语言学习？沈西砚默默地想。
“选9点课程的客人们，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先去附近的咖啡店垫垫肚子再来，我们9点会准时开始。” 柏屿很耐心地跟大家说着课程时间表。
沈西砚报名了9点的课程，柏屿登记他的名字，冲他微微一笑，“名字很好听。”
沈西砚脸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教练，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柏屿脸上的酒窝更深了，他拿着笔，冲着他的衣服指了指，“回去换身合适的衣服哦，等会儿又是沙又是水的，你这身衣服不好下水，还要被糟蹋。”
沈西砚出来的急，没有考虑到这个，还是往身上套了平时穿的亚麻衬衣和短裤。
他很听话地点点头。
不过他的衣柜里也没有下水的衣服，他怕水，不会游泳，也没打算学会，因此即便来热带度假岛屿旅行，也丝毫没考虑要添置泳衣。
林赛听到他想学冲浪的时候乐不可支，也是因为这个。
一个怕水的人去学冲浪简直天方夜谭嘛。
沈西砚回到主街上，原本沉睡的街道开始慢慢苏醒过来了。餐厅门口有人在清点一天的食物，有人在洒水做清洁，酒店门口送机的司机靠在车边抽烟等着客人，街边店铺的老板们纷纷拉起卷帘门迎客做生意。
没有衣服，只能现买。好在巴厘岛永远不缺做这个生意的人。
沈西砚没有在街头小店买衣服的习惯，更不知道如何挑选冲浪服。他在卖泳衣的店门口张望，希望可以找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缠着卷发夹的老板娘热情地为他推荐。精明的女人一眼就瞧出这个漂亮的男孩子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料定他是个不缺钱的主儿。稍微一试探，还得出他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因此她就使劲儿地推荐价格贵的款式。
沈西砚不爱计较，脸皮又薄，砍价并非他擅长的事情，但他绝非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瓜。他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在旅游胜地的路边摊买衣服，如果不砍价那绝对就是大冤种。
他偷偷在线搜索‘在巴厘岛如何砍价合理’，现学现用。老板娘一边喃喃说“哎呀我要亏死了真的一分钱也没赚到”一边把衣服塞进包装袋里殷勤又果断地递给他，仿佛这件衣服再不脱手就永远滞销了一样。砍价果然是门艺术，一种高深的博弈，拿着硬塞进自己手中的战利品，沈西砚怀疑自己并没有砍到位。
他拎着买到的衣服去家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英式早餐，然后回家换上冲浪服。
太阳渐渐高升，晨间的清凉荡然无存，再次出门的时候他被耀眼的阳光烫了一下，他戴好墨镜和渔夫帽，懒得多走半步路，叫了一辆摩的眨眼又回到了沙滩边上。
他来的有些早，遮阳伞下没有人。
他朝海边走去，很快就定位到了柏屿的位子，因为穿着鲜艳比基尼的米亚和妮妮确实很惹眼。她们一个趴在浪板上慢慢地划着水，另一个试图在浪板上站起来。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成功了，米亚兴奋又骄傲地裂开嘴巴，可惜好景不长，她重心稍微不稳，又摔了下去。
沈西砚笑了一下，他等会儿肯定会比这个更狼狈。
慢慢地，米亚从海水里浮上来，一只手缠在了柏屿的脖子上，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比站在浪板上还开心，柏屿没有推开脖子上的纤手，也跟着露出阳光的笑脸。
沈西砚看到这幅画面，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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