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轻望着她，苦笑一声，回答：“因为，他非是我的师父，只是师尊罢了。”
一字之别，却相差甚远。师尊师尊，便是尊之敬之，与亲情相隔甚远。
这样的距离，却是南岭的孩子们第一次感受到。
静默片刻，祖南芳轻咳了两声，刚准备起身离开，屏风后头忽然一阵响动，竟是千风从柜子里钻了出来，她冲到屏风前来，伸手按在罗轻肩膀，她紧盯着祖南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罗轻不会再回去昆仑，她想去到哪里看到什么，我来奉陪。”
祖南芳鄙视着她：“就凭你？家里来客人都不敢迎接，还敢妄言奉陪？”
千风双手都按着罗轻，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她望着祖南芳，道：“我去找古道先生的时候，他只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慕姐的孩子’。”
祖南芳脸色突变，目光死死地咬着她。
千风上下牙齿打在一起，咯咯地笑着。她深知祖南芳的逆鳞，上去戳一下，仿佛能给她打气一般。
她继续说：“我告诉他，我不是。”
“今天，就把我，和祖家，和慕家的事一并清算，我走，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全部还给你！”
“我的父亲母亲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还了？！”祖南芳怒吼一声，几欲冲上来揍她，罗轻急忙站起来护着千风。
“但是！”千风用更大的声音压过她，“古道先生喊的这一声我还给你，你就别辜负他对你的厚爱，你就该替他，对罗轻负责！”
罗轻心底一凉，她看着千风。
千风分明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来跟祖南芳对峙，脖子涨红，血管突起，头发也凌乱了。
她看了她一眼，沉下声音说道：“今天昆仑找人只是一个开始，往后他们也许会来追杀，也许会发布江湖令，往后也许我会不在罗轻身边，你都要对她负责，保护好她！”
“还有，煞气。”千风咬紧牙关目眦欲裂恨不能亲手宰了李阮成，祖南芳抬起右手搭在剑上，眼睛聚起无相之气查看，千风道：“不必再看，我身上的煞气除不掉，罗轻身上也有。”
“李阮成拿我做试验，不妨再由你继续做试验，如若将来哪天我再次失控，任由你处置，但是在我之后，你务必研究明白，清除她体内的煞气！”
罗轻心底一片潮湿，她顾不得许多抱住千风，喊着她的名字想带她走。
千风护着她，盯住祖南芳道：“你答应不答应？”
祖南芳默然地看着她们，许久，她终于道了一声：“好。我答应你。”
千风笑了，她揉了揉罗轻，放开她，继续道：“还有件事。出来说。”
“千风！别走！”罗轻急忙挽留她。
千风哄她：“听话，你先把饭菜再热一下，门口说话，很快就回来。”
罗轻缠住她：“不要，你别走，菜还热着，不用再热了，你别走，吃饭了……”
祖南芳先走一步，千风抱住罗轻哄道：“听话，很快就结束了，不会有事的。你等我一下，就回来。”
罗轻咬住她，淌着眼泪恨声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你还要把我托付给多少人？你就是个骗子，我再也不要信你，你别走……”
千风道：“没什么事了，你信我，这次是旧事。”
“朱凝的事。”
千风出门去，祖南芳站在不远处，她的隼飞了回来，停在她手臂上。
——“起来吧，信鸽都等急了。”
——“那是隼。”
千风一时有些出神，直到那只隼振翅高飞，带走了她的心一般，却又，不可追。
千风闭上眼睛，克制着。
祖南芳走来，瞥她一眼，问：“什么事？”
“江湖的事。”千风怒而薄发，紧紧盯着祖南芳，“红衣朱凝的事。”
“她死了，我想请你去她家走一趟，传达死讯。”
祖南芳思索一阵，掀起眼皮望着她：“我记得她。她不是早死在杀人团事件了，她的名状和灵牌，已经被她兄长朱致远领回去了。”
好似被钝刀凌迟一般，千风红了眼眶，靠在墙上，她说：“她是杀人团事件的幸存者，她死在那之后。”
“结果都是一样。她死了。”
凉薄的话语。可这正是祖南芳的风格。
千风嘲笑一声，她不多纠缠，道：“是，她死了，可她死得不一般。杀人团亡于火海，花刀会也被全歼，主席叶念断了双臂双腿之后惨死，这些都是她的功劳。这些组织可是五联盟的心头大患，她帮你解决了，值不值得你为她跑这一趟？”
“你！”祖南芳一急。
祖南芳手不自觉搭上剑，冒了一身冷汗，粘在身上，“你敢杀这么多人？！”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千风笑：“你也会怕？祖南芳也会怕？”
祖南芳镇定下来，她冷笑一声，回敬道：“我怕什么。只是她春节时候为了你来和我吵了一架，你当真是个情种！”
千风愕然：“你说什么？她和你吵架？她明明告诉我她没见到你！”
祖南芳盯着她，冷淡道：“她问我，认识不认识慕千风。”
慕千风目光咬住她，她淡然往下说：“我说不认识。”
“她又问我，认识不认识，祖恩海。”
她戛然而止。
千风催促道：“然后呢？”
“难道我会否认祖恩海是我的父亲吗？！”祖南芳怒目圆瞪，像在嘶咬猎物的咽喉。
千风心如死灰几乎腿软，良久，她才怨了一句：“骗子……”
她几要溺亡，祖南芳从来瞧不上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站去一旁消气。
心底的火烧成了灰，灰又复燃成火，反反复复，无法自拔。
祖南芳看她一眼都要气死，她拔下短剑指着她骂道：“我最后一次问你，她是你什么人？！”
千风长舒一口气，滚下最后一滴眼泪，她看向祖南芳，一字一句说道：“她教我自由，教我离开你，她是我深爱的人，是曾经的恋人。这辈子，都不会忘。”
祖南芳一怔。
“你若不愿为她传送死讯，那你就再多记一个人：采凤仙。”
千风扭头进屋，祖南芳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收回剑，一呼哨叫回隼，抚了几下又放飞出去，她骑上快马，疾驰而去。
倘若有什么方法最令人解忧的，一定是纵马疾驰呼啸而过，甩掉一切烦恼。
倘若有什么方法最容易让人得知后续，那就是亲眼见证。
次日，便是“家宴”。
祖北海掌勺，祖家两人一早就去了。过了不久，罗轻把千风背了过来。
说是昨天哭得狠了，晚上又熬了夜，伤到了眼睛，上边红肿下边乌黑，瞧来可笑。
林峯带千风去上药，林伯则拉走了祖南芳去问话。这两人，认准了一件事，就一样的倔，都不吱声。
没法子，林伯只能多关照千风。
千风眼睛上戴了条布带，夹层里放了从热水里捞出来的药包，热敷并着药熏。
她目不能视，坐在最里头的病床上，支着手臂靠在窗户上晒着太阳。难得见这孩子有这样忧郁的时候，林伯一瞬间红了眼眶，走过去轻声道：“阿风。”
“林伯。”千风回过头，罗轻扶着她。
“你别动，别动。阿伯再给你添一些熏香，你安心养着。”林伯往床头放了一个小香炉，点燃，飘出缕缕青烟。
千风笑了一声：“好香。”
林伯坐到邻床上，说道：“你闻得惯就好，你安静休息，什么都不要想，能睡一会儿最好，到时候醒了吃饭就行。”
“好。”
林伯又说：“今天是你北海师兄做饭，做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只给你吃，其她人都不许吃。”
“好。”
林伯继续说：“你也知道，阿芳她从小到大就是那个性子，她跟你说了什么你都莫要往心里去，你要实在难受，你来阿伯这里你跟阿伯说，阿伯替你去教训她。”
“……”
“出去。”罗轻道。
林伯踯躅须臾，悲叹一声，离去了。
千风动了动，抬手试探着去摸罗轻，罗轻牵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千风说：“你别生气，他还不知道今天是我们在南岭的最后一天了，你再忍忍，等吃完饭，我们就去置办些东西，下午离开，晚上就能到我和傅光钟他们遇见的镇子，就走了。”
“好。”罗轻闭上眼睛，在千风掌心轻蹭。
千风继续说：“你背我过来你累不累？马上你多吃些肉，补一补。都给你吃。”
罗轻咬她：“你少说两句。”
千风笑。
她坐起来，转过身看着罗轻，道：“我和你说件事。”
罗轻垂眸，道：“我知道。朱凝的事。”
“是。我……”
“你不必说，我又不是不认识她。”罗轻抢先开口，千风扶着她的胳膊，一时无言。
罗轻开口道：“之前她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要自由。”
“我回答她，是。”
罗轻看向千风，“可是我现在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自由的。”
“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哭到眼瞎，不想你昨天吃的我做的肉如同嚼蜡，我不想你记得她，甚至我不想承认她是你曾经的恋人，我不想她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又那样离开，留下你辛苦思念。”
“可是，没有她，我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没有她，我可能早不在你身边了……朱凝，她是我的不自由，我来记住她，我来承认她，而你，千风，我想你自由地，忘了她。”
千风凑上来亲她。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幸得秋日胜春朝，幸得，有你在我身旁。
剧情过半点一下题。
存稿日益减少（不安
这个人的眼睛好容易哭伤的，建议多哭哭（b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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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 1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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