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冒牌货老头先是在院子里观察了我一会,然后才扭扭捏捏进了屋,问我:“你也是莫名其妙来的?你来多久了?”
“就来了煎这五个蛋的时间。”
他惊讶道:“什么都不知道你敢吃这里的东西?”
“对呀。”我夹了个鸡蛋塞进嘴里,味道不错,我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呀。”
“那我们要怎么办呀?”
“不知道呀。”
“我们是穿越还是被整蛊了呀?”
“不知道呀。”
我心里也不安,但还要强装镇定,可是他颠来倒去地问问题,那模样马上让我想了大学小组展示的组员们,那些屁事不干,只会把全部任务和压力都给到我身上的组员们。
我心神不宁、同时被他问得烦躁,好想朝他大喊:“不是跟你说了我不知道吗!你自己不会想吗!到底要问几次!不要一来就想着依赖我啊!为什么每个人都想着依赖我啊!我也想找个大腿抱好不好!”
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逆来顺受、无能狂怒的土包子了,我决定反客为主、循循善诱,让他思考和干活。
我三言两语把现有的线索都告诉了他,然后双手抱胸,问他:“所以你怎么看呢?”
他说:“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就想啊,为什么老头一定要我去赶集给他换药?”
他犹豫地答了一句:“触发剧情?”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答案。”高压环境能触发头脑风暴,我摆出公务员考试模拟面试的架势,问他:“还有呢?”
“哦!我知道了!”他冥思苦想后一拍大腿,肯定地说:“为了让主角出场!给主角高光时刻!你要是出门给这老头抓药的话,肯定会遇到意外的,非死即伤,然后主角就会出现,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拔刀相助。”
“嗯?”他这样说我就不开心了哦,我问:“为什么主角不是我?或者我们两?”
他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我:“你看看我们两这模样,你说我们当主角?我们当主角的话,我奶奶都要嫌我们太老不看好不好。”
“你凭什么这么说……”
好失望、好悲伤,难道我这辈子就是个背景板的命吗……
他羞赧道:“实不相瞒,我演过好多电影和话剧呢,这套路我可太熟了。”
想起他刚刚在水缸旁蹲着呜呜地哭说他还没红,我便故意问他:“顶流?”
“不是不是,哈哈。”他摆摆手,说:“就是个拍戏的,待爆待爆。”
“待爆,你几岁啊?”
虽然我27岁了还在考公务员,但是我说我自己未来可期;但是27岁还没红的待爆咖会被我一律归纳为没希望了的糊咖。就是这么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没想到他说:“18。”
“十八?童星?上大学了吗?”18岁就能做明星拍戏了,这可恶的资源咖的时代。
“大一,兼职拍戏。”他羞涩地笑了一下,问我:“你呢?”
回答得那么敷衍,眼神还躲躲闪闪,谁知道他说的几句真话,我也没傻到有问必答。
于是我说:“三十八,二孩妈。你说这下怎么办吧,我儿子们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呐。”
“你老公不会做吗?”
“唉,老公这种东西,有跟没有一样。你没来之前这个老头子不也是一直使唤我,让我去赶集,给他抓药,自己就在那躺着什么事都不做。男的都一个样。”
为了和“没心肝的男人”划清界限,他一拍桌子,怒道:“真是太过分了,我就不一样!走!我们一起去赶集!”
然后他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抹桌子,挎上鸡蛋篮,示意我出发。
好像也不是个不靠谱的,起码敢担责任。
我们走出院子,推开栅栏,过小桥,绕密林。按着地面上隐约的足迹,顺利走出竹林后,我疑惑地问他:“所以你看你这副身子能走能跑的,到底为什么要吃药啊?吃的什么药?”
“等会找到福寿堂问问就知道了。你看这里人家多了起来了。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人。”
果然,迎面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子,满脸胡子,裤脚卷到膝盖,冲我们打招呼:“王大爷,王阿婆,去赶集啊?”
“对啊,对啊。你去哪啊?”不愧是十八岁童星,这就演起来了。
“去田里呢。镇上最近可不太平啊,你们可得小心啊。”
“啊?怎么啦?”
“那朝中的冷太傅,冷家,” 锄头大叔用手指指了指天上,说:“大过年的被灭门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官府正四处抓凶手呢。官兵一寸一寸地搜,一路翻着地皮过来的。” 锄头大叔左右瞟了几眼,压低了声音,说:“大家都说啊,说什么找凶手,其实就是贼喊捉贼。”
“贼喊捉贼?”
锄头大叔做了个“祸从口出”的表情,摆摆手就要走。
童星想拉住他多问点什么,锄头大叔还是摆摆手,只是换了个话题说道:“近来山中虎啸声越发大了,大家都说可能是吃了你们家大娃和二娃那只畜生长壮实了。这几个月又不见了好多人……你们最近赶集就绕个路,别走执山那条道啊,我们迟早把那畜生收拾了,我先干活去了。”
“好嘞好嘞。多谢多谢。”童星朝那锄头大叔作揖,等他走远后问我:“听到没?”
“听到了,我们有两个娃被鬼吃了。好惨。”
“还有呢?”
“你叫王大爷,我叫王阿婆,一听就知道肯定是炮灰,怎么办?”
“说不定死了就回到现实世界了呢?短短地跑他个龙套,收工回家。而且我觉得这里可能是新手村,你听他提示得那么明显,不要往执山那边去啊~那边闹鬼啊~”
“简直就是告诉我们等下我们就会出现在执山了。还有冷太傅,冷家。王大爷,你听这姓氏,冷家,他不是主角谁是主角。”
“往前走吧王阿婆,说不定还有个皇甫家。”
“走吧,早死早超生。”唉,我ATM还没加呢,大过年的,客户取不到钱影响多不好呀。
我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在坑坑洼洼的黄泥小道,放眼望去,层峦叠嶂,没有一根电线杆。
我说:“这地方基建不行啊,都没有做道路硬化。”
“对啊,而且山顶上还没有电视塔,看着蛮不习惯的。”童星挎着鸡蛋走在我旁边。
他问:“你猜哪座是执山?”
“最高那座吧。”我指着不远处那云雾缭绕的山体:“看起来水汽就很充沛的样子,很适合孕育点什么妖魔鬼怪。”
“等下回家后找找有没有大娃二娃的照片,可能是关键线索。”
“对对对,”我嘲讽道:“你顺便给他们打个电话,叫他们回家吃饭。”
“对了!说起手机,”童星要开始抽丝剥茧了,他问我:“你来到这里之前最后一件事是在干什么?我是在测试我新换的手机,苹果最新款远峰蓝plus512g版本,你呢?”
原来是在炫耀,我无语道:“我在玩我的小灵通行了吧,都这副田地了,你就收起你那被消费主义荼毒的虚荣心好吗?”
“你自尊心也太脆弱了吧,区区一个手机而已,这就生气啦?”
我不想和他计较,转移话题道:“我们也走太久了吧!”
“应该快到了,你看行人越来越多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新买的东西,开心着呢,看来被消费主义荼毒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优良传统。……看!第一个路边摊!”他兴奋地指着前面的一个猪肉摊。
“有猪肉摊了那就肯定有菜市场了!我们快来去考察一下物价!”消费主义的力量注入我年迈的躯壳,让我健步如飞了起来。
“老板,这肉怎么卖啊?”
“一斤九钱!上好的猪肉!来几斤?”
“九钱是多少?”童星缩在我身后小小声问,就像小时候被我妈带去菜市场买菜的我。
我熟门熟路,跟老板说回头再买,拉着童星往市集中心走去。
“等下要是远远看到卖鸡蛋的,你就停下来,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我,我上去问鸡蛋怎么卖。知道了吗?”
“为什么?”
“那你挎着一篮子鸡蛋上去问卖鸡蛋的鸡蛋多少钱,你猜他理不理你?”
“有道理。你看那就有摊卖鸡蛋的。”
我朝他比了个赞,上前打探行情。得知鸡蛋居然是紧俏货,一钱一个!我两赶紧找了个人多的路口叫卖,没一会15个鸡蛋就换了十五钱,兴奋地换了半袋米,两罐糖水,枣儿糕、芙蓉饼,半斤猪肉,在童星还想再拿上一袋肉脯的时候,我阻止了他,说:“没钱了。”
“明明还有两钱。”他委屈道。
“赚多少就花多少吗?不过日子啦。而且我们没几个牙,嚼不了猪肉脯。”
“过什么日子啊,说不定等下就死了,我们戏份没那么多的,你看这集市这么繁华,等下肯定就有什么发疯的马车闯入人群,如果是破案剧的话,主角就会出现给我们验尸;如果是武侠剧的话,主角就会出现帮我们报仇;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古装恋爱剧,女主见义勇为帮我们挡下了马车,男主对她一见钟情,然后我们就可以杀青了,后续都是男主对女主展开疯狂追求。反正我们不会有多少戏份的,抓紧机会赶紧玩吧。”
“说的有道理,”我咧开嘴笑了,冷风通过我牙齿豁口灌进口腔,好像灌了我一口灰,还带着淡淡的霉味,和这喜气洋洋的小镇景象不太相符,我没多想,继续对童星说:“那我要蜜糖味的,为了养皮肤控糖好几年了,怪想的。”
“嘿嘿,我也是,我为了上镜好看连饭都不敢吃几口,天天西兰花鸡胸肉,终于可以敞开了吃了。”
我们花光了最后两钱,嘴里含着蜜糖味的猪肉脯,甜滋滋地在集市上乱逛,恍惚间我还以为在什么古城景区游玩,于是问他:“你去过什么凤凰古城,丽江古城还是乌镇之类的吗?我去过一次丽江古城,我觉得这比丽江古城好玩,商业气息浓厚但是不商业化,你看那些酒楼,好大气,还有望过去那寺庙高台,好有压迫感,而且到处都挂着彩灯!晚上一定很漂亮!”
童星说:“我没去过那些古城,但我在横店拍过戏,布景没这逼真。”我们停留在一个卖装饰品的摊位上,他指着台面上的山水虫鱼画,说:“你看这绣画,你看这那团扇,你看那花环,真的太用心了,这部肯定是大制作。”
老板赶紧指着身后的一排灯笼,殷勤地说:“还有这彩灯,阿公阿婆要给家里娃娃们买一个吗?上元节怎么能没有灯笼玩呀。”
“今天元宵节啊?”我惊喜道:“那晚上绝对漂亮!我们别回去了,就在这玩到晚上!”
“上元节啊,那肯定会失火。”童星点点头,说:“又多了一种死法。”
“那还不快抓紧时间玩!”要不是没钱了我肯定要把这里好吃的都尝一遍!死也值了!
读书的时候愁学费生活费,工作后愁公考,现在却可以短暂地把一切生存压力都抛到脑后,我已经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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