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邪9

很少有人知晓陈故当年缘何离开陈家村,陈家对外的说辞只是陈故外出求学去了。

在陈家村人的眼中,陈故一直是一个活泼但有礼貌的孩子,这孩子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所以村子里的人对他很有好感。

别人也没将陈故久别才归的事情当一回事,多半是听说拆迁的事情了呗,他们谁不是这样?

但是陈故刚才猛地爆发出来的那股尖锐实在是与众人印象中的太不同了,所以周围人才短暂的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而方才忽然发难的陈故,依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死死看着杨建东。

杨建东也被陈故这副模样给骇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他就立马梗起了脖子,哐哐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陈故的鼻子尖说:“你你你……你这个小娃娃,你那么横干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哥早就死了,你还护着他呢,你护着的东西是个怪物!!”

陈故被气得喘不上气。

其实杨建东这个人面相挺凶的,这几年又疯疯癫癫的,这样抻脖子瞪眼的与陈故对峙的时候,就愈发的凶神恶煞起来。

陈故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不能惹这种难缠的疯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沾上陈慎之,那股潜藏在身体中的本能便被激发了出来,让他不愿意退缩。

他听不得别人说陈慎之的坏话,谁也不行,杨建东这样的长辈也不行。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个人的身上,杨秀梅被杨母从后面推了出来,尴尬的劝说:“哎呀,陈故,你别跟我爸一般见识,他现在这里不好用了。”

杨秀梅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她儿子紧紧抓着姥姥的衣服,躲在大人的后面,不敢看陈家两兄弟。

但是杨建东根本不领女儿的情,一把推开杨秀梅,想好好跟陈故说道说道。

就在这一瞬,他无意中瞥见了陈慎之的脸。

陈慎之个子高,就算站在陈故的后面,依然可以看见他的脸。

陈慎之并无什么可怖的表情,只是在那惨白的月光下,陈慎之那一双黑色的眼睛格外的黑,尽管院子中已经点起了灯,依然无法照进他的眼里。

陈慎之很安静,只是专注的看着陈故,不为自己辩解,唇角轻轻抿着,看得出心情很放松。

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可是杨建东却莫名觉得他很愉悦。

真的很奇怪,他对他破口大骂,可是他只是看着陈故,表现出一种轻松与愉悦。

他眼中那种令人产生眩晕感的无尽浓黑忽然叫杨建东眼前一花,仿佛重现那日经历的生死。

他的癫狂浑浊的双眼一会清明一会糊涂,脑中闪过虹色的光武无尽幽洞,直面深洞中那无名之物的恐惧让杨建东忽然头疼欲裂。

还不等杨秀梅生气的拉住他,他就忽然大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离他最近的杨秀梅反应最快,虽然很不想管他,但是村里人都在这,所以她还是赶紧弯下腰去,要把杨建东从地上扶起来。

但是杨建东这人看着瘦麻杆似的一个老头,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牛劲儿,杨秀梅自认在外头干活,力气比一般人都大,就这样,依然扶不起杨建东。

杨建东抱着自己的脑袋,衣服非常痛苦的模样,根本听不进别人说的话。

而那边,一群人拉扯着王忠,总算将他从杨家的厨房里面拖了出来。

王忠被众人七手八脚的转了过来,往门口拖,与杨建东几乎同时看见了陈慎之的脸。

王忠惨叫一声,低下了头去,在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挣开了桎梏,冲向陈家两兄弟。

王忠目眦欲裂,动作太猛太快,以致陈故根本反应不及。

好在,被王忠扑到的前一秒,陈慎之将陈故往旁边推了一下。

陈故一个踉跄,转眼间,被他护在后面的陈慎之已经被王忠扑倒在了身下。

王忠掐着陈慎之的脖子,眼珠几乎从眼眶中爆凸出来,他魔怔了般的死死掐着陈慎之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词。

“陈升……陈升……你不能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还有别人……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命里就不该有那富贵,你别找我,你别找我……你去死吧,都死了,就别来找活人了!!”

王忠的口齿含糊不清,除了离他最近的陈慎之和陈故,没人听见他的话。

因为言语中那刻骨的毒恨,陈故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当年王忠和他养父的关系有多好,他是知道的。

王忠怎么会诅咒陈升呢?

这种疑惑只是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陈故没有任何迟疑的扑向王忠,因为陈慎之还在被他掐着脖子啊!

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赶紧七手八脚的去拉王忠。

唯有痛苦的杨建东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见状哈哈大笑,要不是杨秀梅死命的拉着,杨建东几乎也要扑上前去。

王忠折腾到现在依然有使不完的牛劲儿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待到那些青壮劳力再次将王忠拉开,陈慎之的脖子依然青紫一片。

即便这样,王忠依然不依不饶,挣扎着,说着咒骂陈升的话。

陈慎之与陈升只有七八分相像的,他这是将陈慎之错认成了陈升。

陈丽彤脸上挂不住,大声斥责自己的丈夫:“你别闹了,你看慎之被你给掐的,你忘了自己多疼他了!从前咱们跟老陈关系那么好,不能因为你失心疯就这样骂人啊!”

陈丽彤说话很巧妙,这是再告诉别人,王忠现在精神不正常呢。

精神失常的人说的话怎么能做数?

但是陈故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陈慎之那青紫可怖的脖子,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陈慎之本就白,那种青紫留在他的脖子上,甚至勾连起了周围的神经与血管,跟着一起发红发紫,看上去真的触目惊心极了。

王忠是真的不正常,陈丽彤一开口,他口风一转,便开始骂起了自己的小舅子。

“都是孽障,都是孽障!陈立和也是畜生,都不是好东西,我早就应该杀了他,就算他不死,我也会杀了他!!”

王忠说这话的时候,转头直勾勾的看着陈建州。

他的眼睛通红,黑色的瞳孔不正常的散开着,讲话的时候露出牙齿,牙齿的缝隙中残留着血迹,模样像是活鬼。

陈建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悚然,却依然只能硬着头皮掰着王忠的胳膊。

其实一开始,陈建州默默在心中怀疑过,王忠是不是被狗咬了,发了狂犬病,因为这,他还不放心同样被王忠狠狠咬了一口的父亲,叫家里人开车带陈果出门去镇上的医院了。

陈果的手指头几乎都被咬下来了,不去一趟医院陈建州实在是不放心。

现在,看见王忠这副模样,陈建州愈发觉得自己是对的。

陈丽彤不愿意再让王忠胡说八道,她生怕王忠再得罪人,于是堵住了王忠的嘴,怕他咬人,直接用自己的衣服塞上去的。

一群人心惊胆战的将王忠拖走了,只留下了杨家人和陈家两兄弟。

陈故看陈慎之的模样还是触目惊心,他说:“哥,家里有药吗,我给你上点药吧。”

陈慎之的声音变得有些哑,他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但是陈故还是坚持给他上药,他绕路跑去陈建州家,陈果被侄子开车送医院去了,只留下了陈家的老太太,老太太跟陈果给人看病这么多年,拿个药问题不大,陈故刚走到胡同就听见了嘈杂声,知道这是那群人带着王忠回来了,他加快了脚步,从胡同的另一边跑了。

拐弯之前,看见黑夜中一点猩红晃动,是钱学福的声音。

陈故没回头,听到了只言片语,这个大老板要找自己的人进山勘察。

陈故没当回事儿,根本就不觉得陈家村拆迁跟自己有关系。

他现在心里全都是陈慎之受伤的事。

陈故气喘吁吁回到了家里,陈慎之正安静的坐在家里的木质沙发上等他。

陈故这才想起来,家里还住着一个人,不知道陈慎之把那小孩给安排在了哪。

他压低声音问:“钱明明呢?”

陈慎之说:“他还在睡。”

说罢,他指了一下陈升以前的房间。

陈故就没再搭理这茬。

他说:“哥,我给你上药吧。”

于是,陈慎之就配合的抬起头来,安静又温顺。

陈故的手指沾了药膏,轻轻碰在陈慎之脖子那一圈触目惊心的淤青上。

许是又过了这一会儿,那紫色竟有发黑的趋向,看着更吓人了,陈故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太用力,弄疼了陈慎之。

房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靠得很近,所以陈故甚至可以听见陈慎之清浅的呼吸。

这种安静的气氛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心跳都加快了些许。

小心翼翼的上着药,为了转移注意力,陈故提起了王忠那番癫狂的话。

他忍不住问:“哥,忠叔为什么……他跟叔叔发生过过节吗?”

在他的记忆中,王忠和陈升一直都是好兄弟,难不成是在他离开之后,这两个人吵架了?

陈慎之开口,“有过一次。”

方才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正好滑到陈故的手指下面,声带的震动连带的将他的手指弄得一片让人挠心的麻痒。

陈故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指。

抬头,对上了陈慎之疑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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