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这时,村婆婆正拿着白绸布从房里出来。
如清一惊,局促的把画卷起来,边回头边抱歉道:“对不起婆婆,我方才不小心碰倒了这台子上的东西,这才不小心打开它的,我马上给您放回去。”
如清面色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村婆婆看见,笑呵呵地朝她走过去,安慰道:“无事,无事,就是件旧物罢了,放在那太久了,都忘了它还在。”
村婆婆将白绸布递给如清,“来,丫头,拿好。”无意瞟过那幅画时,眼中蒙过一丝苦。
“很多年了,很多年了。”
看着婆婆往外走的身影,如清不知,那是不是落寞。
“婆婆,那画是您画的吗?”如清跟了上去,问道。
婆婆在靠墙的椅子上躺下,眼角半显着褶纹,笑着回:“那画啊,是我女儿画的。”
“您女儿?”如清有些愕然,在这镇上生活的这些年,如清都从未听说过村婆婆的老伴,更别说是女儿了。
“是啊,她那时爱画这些,我还记得她画这幅画时,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婆婆闭上了眼,悠悠地回着。
“嗯…婆婆,那她,”如清沉思了会,还是问了,
“现在在哪儿呢?”
这个问题,婆婆睁开了眼,却沉默了很久,终是叹了口气,尾尾道:
“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
如清是怀着愧疚的心情离开村婆婆那儿的。这等伤心事本就避讳人提起,可她却也还是为了一己私欲问了。
回到大堂后,如清把白绸布给了秦哥哥,就同初六去干活了。
傍晚时,趁着日暮匆匆回了家。
“姨,我回来了。”如清进了屋,朝绸姨轻声道。
今日活多,绸姨也才从大堂里回来。忙活了一天,又要赶忙回来备好明日需要的药材,实是再厉害的能人,眼里也多少透着疲累。
“回来了,”绸姨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力,边磨着药边说;“厨房的灶里还有些饭菜,你若是饿了,且去热热。”
“不了,我在大堂吃过了,姨。”如清走向药台,翻看着明日需要的药方。
她停下时,心里有些闷,想了想,开口询问姨,
“姨,我今日去村婆婆那儿,意外得知村婆婆有个女儿,”想起村婆婆最后那句话,话语里不免夹杂着有些忧伤,“婆婆如今一个人,无人作伴,想来若是有儿女在身边,定当是极好的。”
绸姨磨药的动作慢了,耸垂着的眼帘略显些幽暗。
“世事皆有变数,人也一样。”绸姨抬起头,看向如清,“好了,莫管他人如何,我们只当做好自己。”
听完姨这番话,如清饶有兴趣地看向绸姨,
“姨,你可曾见过她?”
“不曾。”
“那你听过她?”
“也不曾。”
如清蹙眉,有些纳闷,“那为何这样说?”
绸姨微微笑了,慈爱道:“世间事万象纷繁,然其核心真谛,却万变不离其中。人心如海,深邃莫测,他人的思绪与抉择,非我们所能全然洞悉,因,未经他人之历程,便不言其是非,也莫要四处打听,亦需谨记,耳听为虚,眼见亦非全然为真。”
“清儿,你记住了吗?”绸姨停下了手中的活,神情有些严肃。
如清沉思了会儿,凝视着绸姨的面庞,目光明朗,“记住了,姨。”
语落,屋内恢复了宁静。
太阳彻底落下了,伴随着烛火的点亮,屋中闪着温黄的光。
半响,一阵柔和声响起。
“入夜了,清儿,收拾收拾,早些歇息吧。”
*
自那日以后,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数月已过。
还是一日夜半,山间的晚风寒凉入骨,许是时至岁暮,将入隆冬的缘故。
如清披着一袭月白色外裳,行至于夜色笼罩的梨林深处。
梨幽苑里的梨树,叶早已凋零,唯余数片红叶挂于枝头,在寒风中瑟瑟抖落,显得倒有些凄美。
如清来时就感觉到了,今夜的梨幽苑格外暗。
以往她来时,梨林的周围都会点起灯火,隔得老远就可以见到光,而今日,都要走至苑前了,却仍还是只能借着月色的光只身前行。
如清心里有些不安,惶惶穿过梨林,来到了院前。果然,屋中也无人点灯。
站立于漆黑如墨的院前,如清眉宇轻蹙。
少顷,她心绪稍定,迈开步子,缓缓行至屋前,手轻搭门扉,悄然的推开了来。
“阿痕?”如清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回荡在这空旷的屋内。
屋内陈设依旧,整洁无瑕,一如往昔,却独缺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不在。
如清踏入屋内,稍稍环顾四周。
无留书字条,无他迹可寻,一切显得如此平静,却又不似寻常。
如清心中担忧更甚了。
出去了?怎么会,他知道我会来的,难道,出什么事了?可此地并无任何痕迹……
如清沉浸在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屋内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忽地,一阵晚间的劲风穿堂而过,带来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动静。
如清注意到了,侧身来至窗前。那声音的方向,让如清的思绪瞬间回到了那个素秋的日子。
那天,同样的风声与动静,让他的神色变得异常而反常,至今记忆犹新。
如清直直盯着那个方向:与其担忧,坐等什么都不做,倒不如亲身去找找。
想罢,如清迅速走出了屋子,顺着声音的来源,轻巧地绕过了屋舍,穿过曲折的小径,来到了院子的后方。
眼前展现的,是一片广阔而深邃的竹林,郁郁葱葱,密不见尾,像是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地方。
竟是一片竹林。
细细想来,因每次来时都是夜晚,如清也确实也没有仔细转过这个地方,何况这片竹林在院子的最后方,被屋子隔断遮掩,没发现实属正常。
如清没有犹豫,径直朝里走去了……
夜风在竹林里穿梭着,惹得它沙沙作响,月光透过密集的竹叶,只留下了点点斑驳陆离的光影,很少,几乎看不见。
越走近,那动静就越发的大,碰撞与吵闹声交织在一起,在这沉寂的夜晚,不免让人恐惧。
脚步停止了,连同那摆动的衣角也静了。
竹林的尽头,也是一座院落。院落外,隐隐约约可闻到空气中参杂着的些许苦药味,再走近,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药味愈发清晰。
而屋内,烛光晃晃,传来一女子激动的嘶吼声。
“你是谁,你是…啊…滚,你们都给我滚!啊!”
那声音很是嘶哑,像是失去了理智般,语言前后没有逻辑,又有些歇斯底里,叫得让人发慌。
根据声线来看,大抵是个中年妇女。
少顷,一阵阵刺耳的破碎声接踵而至,此起彼伏。伴随着重物落地的轰响,一道老妇人焦急而伤心的声音穿墙而过,清晰地传至屋外,她急切地呼唤道:“夫人,夫人!”
紧接着,一道熟悉且清凉的声音响起,声音温和且缓慢,“娘,我是痕儿,你看我,我是痕儿……”
随着他声线的越来越低,那妇女的情绪好像有了些许缓和,而此时,江痕也在朝着她靠近。
那妇女看着江痕,轻柔困惑:“痕儿?痕儿,痕儿……”似乎在努力回想着,
终于,她的脸上终有了一丝喜色,双手抚上他的脸,温声喃喃道:“你是我的痕儿?是我的痕儿,我的痕儿很累,我的痕儿受苦了…”
江痕面色依旧冰冷,似是与生就是这样,但他的眼眸里却充斥着满满的柔光。
可就在下一秒,那妇人的脸色一沉,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木质物就往江痕头上砸去,语气狠厉,“那就去死吧!”
“啊!”伴随着她身侧不远处那老媪的一声尖叫,鲜红的血液瞬间从江痕的额间流了下了。
可那妇人似乎还不满意,又狠狠地掐住了江痕的脖颈,眼神直至疯癫,“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我不该把你生出来,你不该来这,不该来这…”
此时,屋外的如清看到这一幕,一脸惊恐,猛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泪也瞬间充斥在了眼眶边,像提堤的洪水,正人为的努力阻止它喷涌而出。
终于,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一手便猛地将那妇人推开
“疯妇!”
“娘!”
“啊——”
那夫人突遭强大的外力侵袭,身形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平衡。床榻在她的身下发出了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江痕的目光呆滞了一懈,眸色空洞而死寂,仿佛若无那人之阻,他似命甘愿葬于此,绝望尽矣。
而后,他猛地清醒,迅速偏头盯向那中年男子,眼里染上一层恨意,“谁让你碰她的!你走,她不想见到你。”
而后,耳边又传来那夫人的嘶吼声,与不明所以的话语……
如清没再听,转身,消失在了这片暗青色的竹林里。
*
如清走出竹林时,满身的彷徨与涣散。怔怔地回到梨幽苑,院内仍是一片寂谧。
猝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那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却又能在恍惚间瞬然消散于无形,能有如此控制力的人,想来武功定是极然高,而这样的脚步声,如清从未听过,因而绝不是江痕的。
许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警觉,让如清的神经在细微动静面前也紧绷如弦。
如清迅速望了望前方的梨林:来不及下山了,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躲。
眼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清心中一紧,连忙左右环顾,寻找藏身之处。视线迅速锁定在不远处的江痕屋子,立刻提着裙摆轻声跑去。
抵达屋门前时,如清停顿了一下:开门声虽只是细微,旁人离了些距离却是听不到,但此人武功如此高,定会有所察觉。
如清侧头一看,见窗户是开着的,迅速改道:还是爬窗吧。
如清绕至窗边,如同夜色中的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爬了进去。
屋内一片昏暗。借着微弱的月光,如清小心翼翼地走向角落里的那排古朴的衣柜,轻轻拉开柜门,一股陈年的木香迎面扑来,闪身而入,蜷缩在衣物的缝隙中,合上了柜门,只留下一条细微的缝隙。
不久后,那人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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