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表面是“玄翼”杀人留标记,暗里却牵扯出巡防营,还有那些不起眼的纤维与石砾。
“巡防营……”赵司尉摩挲着腰牌,眉头紧锁,“他们负责外围警戒,按理说不该深入至此。”他看向沈青瓷,“沈司直,你怎么看?”
沈青瓷沉吟片刻,缓缓道:“凶器标记明显,似有意引导。但这腰牌和死者身上发现的细微线索,或许才是关键。下官以为,需双管齐下。明面上,可依循‘玄翼’标记追查,稳住幕后之人;暗地里,则需查清这腰牌主人昨夜行踪,以及死者指甲中纤维与鞋底石砾的来源。”
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那石砾,观其质地棱角,不似天然冲刷形成,倒像是……开凿矿坑或石料时产生的碎屑。”
“矿坑”二字,她说得极轻,却清晰地传入赵司尉耳中。
赵司尉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就依沈司直之言。收敛尸体、证物,即刻回衙禀报司丞!”
回程的路上,雨势未减。马车内,沈青瓷靠着冰冷的车壁,闭目凝神。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方才获取的信息:“玄翼”的嫁祸?巡防营的卷入?与矿坑相关的石砾?还有那神秘的蓝色纤维……这一切都指向西郊,指向白云观,指向那个藏着火药的“三号坑东壁暗格”。
陆绎让她来,果然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试探。她方才的表现,不知是否通过了这第一关?
回到青衣司时,已近子时。衙门内灯火通明,尤其是陆绎的值房,烛火依旧亮着。
赵司尉带着主要证物前去禀报,沈青瓷则被吩咐先回值房整理勘验记录。她知道,真正的交锋,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回到案牍库自己的隔间,脱下湿透的油衣和外袍,换上一身干净的司隶服中衣。刚点燃油灯,准备铺纸研墨,门外就传来了那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
“沈司直,司丞有请。”陆绎身边的皂隶立于门外,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该来的终究来了。
沈青瓷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湿的鬓发和略显褶皱的衣襟,打开门:“有劳带路。”
再次踏入陆绎那间充斥着冷冽松针气息的值房,沈青瓷的心境与以往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初时的惶惑,多了几分历经生死与博弈后的沉凝。
陆绎依旧坐在书案之后,墨色常服衬得他面容如玉,却冰封千里。他手中把玩着那柄从尸体上取下的乌黑短匕,目光落在匕身那模糊的飞鸟印记上,深邃难测。
赵司尉肃立一旁,已将现场情况简要禀明。
“沈司直,”陆绎抬起眼,目光如无形的网,瞬间笼罩住沈青瓷,“西郊一案,你有何见解?”他直接将问题抛了过来,省略了所有寒暄与铺垫。
沈青瓷垂首,将早已打好的腹稿平稳道出:“回司丞,下官以为,此案疑点颇多。凶器标记显眼,颇有欲盖弥彰、嫁祸他人之嫌。而现场遗留的巡防营腰牌,死者指甲中的不明纤维,以及鞋底疑似矿坑碎屑的石砾,或许才是揭开真相的关键。尤其是矿坑碎屑,结合西郊地理,或与白云观一带之废弃矿坑有关。”
她刻意点出“白云观”和“矿坑”,既是汇报,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回应——她知道陆绎想让她查什么,而她,确实查到了相关的线索。
陆绎静静听完,未置可否,只是将短匕轻轻放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依旧连绵的夜雨。
“巡防营……”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京畿巡防营指挥使,是永嘉侯的门生。”
永嘉侯!一个在京城权势熏天、连沈青瓷这个初入京者都如雷贯耳的名字!那是世袭罔替的勋贵,与皇室关系密切,地位尊崇无比。巡防营竟然牵扯到了永嘉侯?
沈青瓷的心猛地一沉。如果巡防营卷入此事,甚至背后有永嘉侯的影子,那这潭水就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玄翼”的能量,竟然已经渗透到了这个层面?
“至于矿坑碎屑……”陆绎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沈青瓷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本官会派人秘密查验其来源。而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开始,暂停案牍库一切杂务,协助赵司尉,全力追查此案。明暗两条线,由你负责串联、分析。所有线索,直接向本官汇报。”
这是要将她彻底推到台前,置于风口浪尖!不仅给了她更大的调查权限,也让她承担了更直接、更危险的责任。
“下官……领命。”沈青瓷压下心中的波澜,躬身应道。她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赢了,或许能获得陆绎更深的信任,更快地接近核心秘密;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很好。”陆绎走回书案,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递给沈青瓷,“持此令,司内案卷库、证物房,乃至部分外围线人渠道,你可酌情调阅、询问。但记住,”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令牌在手,意味着责任在肩。若行差踏错,或泄露机密,后果你清楚。”
沈青瓷双手接过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实,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中间是一个篆体的“陆”字。这不仅是权限,更是一道枷锁,一道将她与陆绎,与这场针对“玄翼”乃至其背后庞大保护网的战争,更紧密捆绑在一起的契约。
“下官明白,定不负司丞重托。”她将令牌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她异常清醒。
“去吧。”陆绎挥挥手,重新坐回案后,拿起了另一份公文,仿佛刚才那番关乎生死的任命只是寻常。
沈青瓷与赵司尉躬身退出值房。
走在寂静的廊庑下,赵司尉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沉声道:“沈司直,好自为之。”便大步离去。
沈青瓷独自一人,走在返回案牍库的路上。夜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寒意。她握着手心的令牌,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永嘉侯,“玄翼”,巡防营,不明的纤维与石砾……无数的线索交织成一张更大的网。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被动查案的司直。
她是持令者,是局中人,是即将主动搅动这潭深水的,执竿人。
回到案牍库隔间,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摊开手掌。那枚黑色令牌在灯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她取出那份誊录了密文的宣纸,看着上面“三号坑东壁暗格”的字样,又想起现场发现的矿坑碎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明日,她便要从这细微的石砾和那神秘的蓝色纤维开始,抽丝剥茧,将这笼罩在京城的巨大黑幕,撕开第一道裂缝。
夜色深沉,而她案头的灯火,彻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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