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莲回了长公主府后,便好生思虑了一番,她该如何与张和静重修旧好。
春杏将公主的膳食送至后,见许莲仍在对窗出神,便闷闷地说道:“公主难道还在想那张和静?”
许莲听着春杏的话,只觉得这屋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些酸意,她便揶揄道:“怎么?莫非春杏你吃和静的醋了?”
春杏窘得双颊通红,她只强辩道:“奴婢只是觉得那张和静有些不怀好意。”
“如何便不怀好意了?”许莲见这春杏如炸毛的小松狮一般,便笑着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前,只问道:“你为何对和静恶意如此之大?我虽名义上是个长公主,内里却毫无实权,宫里遑论贵妃还是贵人,都能狠狠踩我一脚,这张和静便是想利用我,也利用不到。”
春杏见许莲将自己的隐秘玩笑似的全盘托出,便心有戚戚地说道:“公主,陛下总是念着公主的,公主可不能妄自菲薄。”
“好好的日子里,提那人做什么?”许莲立即板着脸,满脸不悦地说道。
春杏也懊悔自己一时失言,竟在公主面前提了陛下,当下便只低眉敛目,讷讷不敢做声了。
许莲瞧着春杏一脸愧疚的白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罢了,快去寻个帖子递到和静府上,只说明日我请她过府一叙。”
春杏见许莲满脸正色,便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
是夜,许莲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梦里再也没有对她虎视眈眈的许湛,也没有死在城墙之下的父皇,更没有长夜难安的寂寥日子。
她以为,与张和静相谈之欢便是她重新融入这喧闹世俗的开端,她不会再像局外人一般被京城贵女们排除在外。
却没想到,那是比孤独与寂寥更难熬的无尽地狱。
张和静回府以后,先是被嫡母狠狠教训了一顿,而后便被嫡母用以下犯上做理由关进了祠堂之中。
张和静瞧着远边那寂寥夜色里浮现的点点月光,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想要一步步往上爬,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权势富贵,她所期盼的不过是那心尖上的舒朗公子能多看自己几眼。
她并不是一个为了七情六欲而神魂倾倒的女子,只是,苏清端对她而言太过特殊,那是她心里一道极深的执念,除了苏清端,这世间其余的男子皆不能入她的眼。
若她能似长公主一般权势无量,喜怒皆随意而生,兴许苏公子便能多看自己几眼了。
张和静的贴身丫鬟蓉儿已跪的双腿皆麻,只听她忍不住抱怨道:“太太当真是偏心,姨娘死了以后,便想尽了法子折辱小姐。”
“她是嫡母,我是庶女,切不可在人后如此非议她。”张和静俨然一副老僧坐定的淡然样子,只见她跪的笔挺认真,仿佛真在为祠堂里那些牌位虔诚诵经似的。
往日里,太太磋磨小姐,总要让小姐跪足一天一夜才是,自己这个贴身丫鬟也只有跟着受罪的份,蓉儿正在万念俱灰之际,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
“二小姐,太太喊您过去呢。”这声音的主人似是太太屋里的珍珠。
蓉儿大喜过望,只见她先是自己踉跄着爬了起来,而后便着急地将张和静扶了起来,只欢呼道:“小姐,一定是太太不罚我们了。”
张和静却只是淡淡地瞥了蓉儿一眼,而后便无奈地一笑。
太太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放过自己?
门外的珍珠似是焦急万分,见祠堂里的张和静久久不出声,便一把推开门察看里屋的情景,而后她便看到了一脸云淡风轻的张和静正缓缓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二小姐,快跟着奴婢去太太院里吧,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呢。”那珍珠连忙推开了张和静身边的蓉儿,只自己上前去搀扶张和静。
那珍珠虽将事情描绘的十万火急,张和静却仍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散漫样子,饶是好脾气如珍珠,脸色都沉了下来。
待一刻钟的工夫,张和静才在珍珠的搀扶下走到了太太的正院里。
往日里那些守在廊下的丫鬟见了张和静不是扭头便是鄙夷的一笑,而今日,却是个个尊敬万分地朝着张和静行了个礼。
她这下却当真觉得有些惊讶,难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张和静抬头望了望夜色如幕的天空,心里好半晌都没想明白太太院里异常的原因。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那李氏见张和静清丽的身影出现后,便一脸慈爱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触到一片冰冷后,她便嗔那珍珠道:“你是如何当差的?静儿本就底子弱,如今虽是夏日,夜里也有点寒风,你很该拿件狐裘给静儿披上才是。”
那珍珠立马换上了一副羞愧万分的神色,只心里却嘀咕道:二小姐哪来的狐裘?她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大小姐穿剩下的,只怕她连狐狸毛都没摸到过呢。
“我的儿,母亲罚你去跪祠堂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智呢,你可懂母亲这番良苦用心?”只见那李氏捻着手帕,一副马上就要落泪的模样。
张和静也不去戳破她的心思,只恭顺回道:“女儿明白,多谢母亲提点女儿。”
那李氏见张和静如此上道,脸上的笑意便真了几分,只见她拿过桌几上的烫金帖子,只询问张和静道:“你可知,那长公主给你下了帖子,明日请你过府游玩呢。”
张和静微怔,她却是没想到长公主会下了帖子宴请自己,她还以为长公主已经恼了自己了呢,如今看来,这长公主倒是个大度的。
张和静脸上便也现出了几分笑意,只见她伸手便要拿过那烫金帖子细细品读一番,只是那李氏却将那烫金帖子压在手下。
张和静不解,难道太太不想让自己去赴宴?今日长公主为自己出头,的确是在众人面前好生折辱了太太一番,只怕太太还记恨着公主呢,只是瞧着李氏的满面春光,又瞧着不像是不悦的样子。
“你姐姐平素虽没与你说些客套好听之话,心里却总是想着你这个妹妹,你瞧,这只白玉钗子,便是她方才特别央求我转赠你的。”只见那李氏含笑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了一支白玉钗子,趁张和静还在愣神之际,便将这钗子塞进了她的发髻之中。
张和静虽有些压抑嫡姐的大方,却还是落落大方地受了,只静等着李氏接下来对她的盘剥。
“你姐姐待你如此之好,你也要好生报答她一番。”李氏厚着脸皮说道,只见她那眼里满是企盼,且面色也十分慈和温柔,倒是张和静从未见过的光景。
“不知太太说的报答是什么?”张和静早已料到了李氏赠自己白玉钗子的目的,那可是个十足十的精明人,若不是有利可图,她怎么舍得将那成色颇好的白玉钗子送给自己?
李氏干笑两声,而后便指着那烫金帖子说道:“明日你去长公主府上赴宴,便将你姐姐一起带着吧,你姐姐貌美多才,且说话进退有度,定能博得长公主欢心。”
张和静虽是见惯了李氏的精明刻薄,谋算阴毒,却仍是被她这番不要脸皮的话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长公主明明只宴请了自己,如何能将姐姐夹带过去?她要如何与长公主解释这不速之客?
那李氏见张和静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便立马沉下脸说道:“怎么?莫非你是不愿意?”
“太太,那长公主的帖子上可说了只宴请我一个人?”张和静也没说答应和不答应,只避了这话题,反问李氏道。
“自是写了,可你与华儿是亲姐妹,既能有机会与长公主亲密一番,自然也得带上你姐姐。”李氏理直气壮地说道,她将这庶女养了这么大,如今也到了这庶女报答自己的时候了。
“母亲,长公主性子直爽较真,若是她没有宴请姐姐,我却将姐姐带去了,只怕长公主会生气呢。”张和静只能婉言劝道。
那李氏如今一门心思便只有让华儿与长公主交好,如此,华儿便可以借着长公主的东风名正言顺地进出皇宫,说不定哪一日,华儿便被贵人看中了。
她这辈子只嫁了个说来清贵却无实权的御史大夫,只盼着女儿能觅得一个乘龙快婿,早日飞黄腾达。
“你这白眼狼,你姐姐连自己最喜爱的白玉钗子都送你了,你怎得连这么一个小忙都不愿意帮?若是长公主发怒,你便为你姐姐解释一番便是了。”李氏如今的脸色也是难堪之际,只听她略咳嗽了一声,而后便幽幽开口道:“你可别忘了,你那生母的忌日快到了,若是你识相,我便让人在祠堂里给她上个牌位,也让你给她上几注香。”
李氏这番话着实捏住了张和静的命门,只听她攥紧了拳头,眸里深谙不明,良久之后,她才应承了下来,“是,母亲。”
李氏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御书房内。
烛火闪烁。
林大正瞧了一眼仍在秉烛夜读的许湛,只上前轻声劝解道:“陛下,已是夜深了,再看下去,眼睛便该酸了。”
那许湛手里只拿着灵帝诗集,如今正是品读辞藻痴迷之际,对林大正的劝解,他只恍若未闻。
林大正长叹了一口气,只是再多的话,他便不敢劝了。近来,长公主总拒旨不往宫里来,陛下的脾气已是阴晴不定了许多天。
林大正正要再添上一盏烛火之时,便听见许湛烦闷又清冽的声音响起,“这几日,她怎么样了?”
“长公主在花宴上结识了一个叫张和静的女子,明日,长公主还要将那女子宴请到府上来呢。”
许湛放下了那诗集,饶有兴致地看了林大正一眼,而后便自言自语道:“如此也好,她也算是有个闺中密友了,朕瞧着她往日里也太寂寞了些,那张和静的底细你可有查清楚?”
“是张御史家的庶女,别的,奴才一概不知。”林大正禀告道。
“罢了,不过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子罢了。”许湛心情愉悦了不少,只是下首的林大正跪在地上的身姿有点发抖,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你可还有什么话未告诉朕的?”许湛便沉下脸问道。
那林大正闻言便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只将自己打探来的情报如实告诉许湛:“陛下,如今外头都在传,公主……似有磨镜之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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