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殊途同归

巨大的恐惧与无助袭来,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蔡妪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非但没有斥责,反而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平日里清冷如月,哭起来却是这般我见犹怜。小小年纪,便已初具倾城之姿,稍加打磨,何愁不能名动荆州?哈哈哈哈哈……”

笑罢,蔡妪站起身,凑近颂宁,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利?老身早说过,不听话,就得受那皮肉之苦,生不如死!”

她看着颂宁瞬间煞白的脸,话锋又是一转,带着蛊惑:“你啊,还是太年轻,只看到眼前。可知做头牌的好处?在明年参赛之前,老身不会让你接客。这段时间,你只需安心跟着南烟,潜心学习。待花魁大会之后,你声名鹊起,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不知凡几,或许要不了多久,便能被哪位贵人看中,纳入府中为妾。到时,你便是锦衣玉食的如夫人,岂不比在这娼籍之中,迎来送往强过千万倍?”

颂宁明白了。蔡妪并非真的在意她能否成为花魁,她要的是借此将她的名声炒作起来,吸引那些有特殊癖好或追求“清倌人”的豪客,届时无论是竞价初夜,还是被人重金赎买,蔡妪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无论如何,蔡妪都稳赚不赔。

巨大的绝望之后,一丝理智强行回归。颂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看似更深的陷阱,何尝不是一个拖延的机会?至少,她赢得了一年不用接客的时间。虽然看守可能会更严,但只要还有时间,就还有寻找破绽、等待时机的可能。与立刻就要坠入深渊相比,这已是眼下唯一的缓刑。

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再次屈膝行礼,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顺从:“照月……明白了。蔡妪这是为了照月的前程着想。照月……愿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蔡妪闻言,开怀大笑,显然对颂宁的“识时务”极为满意,“好!好孩子!老身就知道,你是个有悟性的,一点就透!”

笑罢,她吩咐道:“既如此,你便不能再与她们同住群芳园了。老身这便着人给你单独收拾一处僻静的院落,你好生准备。过几日院子收拾妥当,再让人带你过去。你先回群芳园等候吧。”

“是。照月告退。”颂宁再次行礼,低眉顺眼地跟着侍女,在那两名健妇的“护送”下,返回了那个她居住了三个月的牢笼。

回到群芳园堂屋,只见杨妪独自坐在那里,似乎专程在等她。

那侍女与杨妪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杨妪上下打量着颂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嫉妒与讨好的复杂神色:“回来了?蔡妪找你为何,想必你也清楚了。老身我可是在蔡妪面前,为你说过不少好话。你毕竟是从老身手底下训出来的,往后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了老身今日的提携之恩,定要好好学,莫要辜负了蔡妪与老身对你的一片苦心。”

颂宁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恭顺地回答:“杨妪的照拂之恩,照月铭记在心。必当竭尽全力,不敢有负蔡妪与杨妪的期望。”

杨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她们几个,明日便要开始挂牌接客了。今日便让她们歇息,调整心绪。你也回去好生休息几日,养精蓄锐。”

颂宁行礼告退,走向自己居住的厢房。

推开房门,却发现不只是同屋的彩云和香梨,其他六名女子也都在屋内。她们围坐在漆木案几旁,脸上皆带着惶惶不安与探究的神色。见颂宁回来,几人互相推搡了一下,最终由年纪稍长、性情温婉的彩云开口问道:“照月,你回来了……杨妪方才来说,我们……我们明日便要开始挂牌接客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蔡妪单独找你,是为何事?”

颂宁知道此事瞒不住,也不想隐瞒。在这虎狼窝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即便不能同心,至少也不要因误解而生出嫌隙。她走到桌边坐下,平静地陈述:“蔡妪说,她想重点栽培我,参加明年的荆州花魁大会。”

“花魁?”几人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震惊、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那……那你明日,也要同我们一样……”住在颂宁隔壁屋的绿萝怯生生地问。她就算不笑的时候,脸上的酒窝也若隐若现,眼睛又大又圆,原本灵动可爱,此刻却盛满了惶恐。

颂宁轻轻摇头:“蔡妪说,在参加花魁大会之前,我不会挂牌接客。这一年,需专心跟随南烟阿姊学习。”

众人沉默下来。她们都不傻,这三个月的地狱生涯早已让她们明白,这娼馆之中的每一步都充满算计。颂宁暂时不用接客,并非幸运,而是因为她被蔡妪视为“奇货”,期望能从她身上榨取更大的价值罢了。这条看似风光的路,或许更加艰难,束缚更紧。

“我一时……竟不知照月是比我们幸运,还是比我们更可怜……”彩云喃喃低语,眼中泪光闪烁,既是为自己明日即将面临的命运,也为颂宁那看似光明实则未卜的前路。

“在这里,还用得着比谁更幸运,更可怜吗?”坐在角落的香梨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沙哑与坚韧。或许是因为从小孤苦,她身上总有一股不肯轻易折断的劲儿。“哪个不是苦命人?不管前路如何,我们都要互相帮衬着,好好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平时沉默寡言、甚少提及过往的梅香,忽然轻轻说了一句。她是九人中唯一一个明确表示是被家人卖掉的,对“家”早已绝望。可此刻,她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多少血泪与不甘,又蕴含着怎样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期待。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每个人都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

就在这时,颂宁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外似有人影晃动。她立刻提高声音,语气温顺地说道:“是啊,我们只需乖乖听话,好好活着,说不定……真有存够银钱,为自己赎身的那一天。”说着,她站起身,望向门外。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杨妪身边那名负责传话的侍女正站在门外。

“请问阿姊有事吗?”颂宁主动问道。

那侍女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听到她们之前的谈话,只是平板地传达:“杨妪吩咐,请诸位用过晚食后,前往堂屋集合。”

“知道了,有劳阿姊特意来告知。”颂宁礼貌地道谢。

侍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真是吓死我了!”性格最为活泼的红袖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即便遭遇巨变,她天性中的活泼仍难以完全掩盖。

“以后……这些话我们还是少说为妙。”胆子最小、动不动就爱哭的花语带着哭腔道,“若是被听了去,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毒打……”

“嗯,心中有数便好。”性子最为沉稳的霜降点了点头。她与彩云一样,已成婚却尚未有子女,行事总带着一份长姐般的周到。

“可是……我们真的……真的有为自己赎身的那一天吗?”冬雪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声音飘忽不定。

这话再次让气氛凝滞。谁心里都清楚,蔡妪那套“赎身”的说辞,更多的是一种安抚与控制。那些早已在此接客的“阿姊”们,最终大多悄无声息地消失,真正能脱离苦海的,凤毛麟角。

颂宁看着情绪低落的众人,轻声却坚定地说:“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我们互相扶持,活下去……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就像三个月前,谁能想到自己会身陷此地?同样,谁又能断言,我们未来不会遇到转机?”她顿了顿,“先去用晚食吧,别让杨妪等久了。”

众人默默点头,相继起身。她们的眼神依旧迷茫,脚步依旧沉重,但“活着”这两个字,如同黑暗中一点微弱的星火,至少在此时,支撑着她们继续走向未知的、充满荆棘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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