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陆青云打量了一眼冒着大雨前来的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她和眼前的人可是没什么交集的。
王香也穿着一身蓑衣，只从背影来看，全然看不出来是谁。
陆青云虽然疑惑对方为何会来，但还是十分快速的让开了身子让人进去。
“先进来吧！”陆青云招呼着让人进来。
虽然台风天不算冷，但是一直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也会十分容易生病。
王春拢了拢身上的蓑衣，进了门。
屋内的两个小孩原先有些昏昏欲睡的，听到动静后都好奇的扒着门框朝这边看。
等两人进门脱了蓑衣后，陆石连忙端了茶水放到桌子上。
王春身上的衣服换了寻常家中穿的旧衣，身上也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补丁。
虽然穿了蓑衣，但是这种一般都是自家弄了防雨的干草编织的，所以还是有不少雨滴渗透了进去，肩膀处湿了一大半。
“擦擦！”陆桃取了自己常用的擦脸的布，递给了坐着的人。
陆青云出门的时间不长，所以身上倒是没湿多少。
陆桃递了布后拿了前几天陆青云弄的小手帕，跑到陆青云的身边。
“娘亲，蹲下一点。”
陆青云喝了陆石递过来的水。
然后顺从的蹲下身子。
柔软的手帕慢慢的把滑落在脸颊处的水滴给擦掉。
小孩的动作很轻，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挠痒痒一样。
陆青云也没有阻止，闭着眼笑着让陆桃擦脸。
陆桃停下手，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陆青云的脸。确认脸上没有湿的地方后才发下了心。
小手帕是陆青云最近闲来无事做的，顺便在下面弄了一个立体的桃子。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太费线了。
不过陆桃很喜欢，每天都要戴在身上，却不舍得用。
没事的时候还会拿出来看看，还会找一个干净的地方仔细放好。
陆青云有时候看着十分的不理解，最后只能归结于孩子太小。
王春坐在一旁，借着烛光打量了四周。
相似的场景，先前几时她也是这样。
家中的物品全都被搬走典当，深夜雨滴落下只能借着柴火的火光在深夜中缝制东西。
最后勉强把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王春沉沉的目光中落寞一闪而过。
“我此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议。”
陆青云倒是没太大意外，两人平日里并无交集，突然前来一定是有事要商讨。
先前匆匆一面，到也看出了不少的东西。
比如，村中一直传的对方不正当的来钱法子。其实是在做绣品给城中的绣铺。
对方身上的衣服料子不是村中人会买的，但是料子也算不上特别好的。衣服做工能看的出来是家中做出来的，上面的绣花却是实实在在用了心的。
像是为了特意去展示的。
更为关键的是，上次擦肩而过，对方身上有很重的木香和藿香的味道。
这种东西在县城内十分的常见，藿香的用途很多做菜和香料中使用的最多。但是单香使用的绝大多数是在做衣料的地方。
木香也是同理。
前世她外出调查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古店，根据店家讲述，她们做衣料生意可以追述到十分久远的历史。其中对衣料气味的处理她们采用了最古老的方式。用藿香等单种香料，或者是复杂的合香通过燃烧加热的方法来对衣服布料等增添香味。
随着科技发展，不少人都喜欢在衣服上喷上香水，或者在运输中放上劣质香包来增加香味等行为中，采用古法熏香的方法就显得格外不同。
经过熏染的衣服通常会维持很久，如果待的久了，气味就会更加的明显。
王春当时身上穿的衣服藿香味和木香味格外的深远。
大概是长时间多次沾染上的。
“我目前在城东的一个衣服铺子帮忙做绣品，每个月倒是也能拿到不少的银钱。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王春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她祖上富贵过，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内的贵小姐。琴棋书画，针线管家无一不通。
可惜后面家中落败，刺绣上也只能学的祖母的十分一二。
好在也能靠着这门手艺赚些钱财。
她之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陆桃身上的衣服，虽然料子简单，但是款式确实她从未见过的。
帮忙做绣品的价格还是太低了，她一直都有做成衣的想法。只是如果从店里拿成品衣服绣制的话得到的银钱并不多。
如果能自己做出一件衣服的话，价格则会比从店里拿衣服来绣花多出不少。
王春把想法和陆青云简单的说了。
最后两人合计了一下，拍板打算先做出一个成品。
商讨了个大概后，王春起身告辞。
“为何不白天的时候来？”
陆青云来到门口，准备把人送出去。
王春身型一顿。“我名声不好，白日人多。”
语气中多了些自嘲。
“既然合作了，半夜偷偷来往可不行。恰好，我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王春转过身子，停顿了一会儿又转了过来看着陆青云。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最起码还有两个孩子作伴。不像我......”
王春话语慢慢的消失在雨幕中。
陆青云目视着对方离开，等雨幕把人的身影彻底遮盖不见后才关了门。
陆桃年龄小，原本在王春来的时候就有些昏昏欲睡了，现在更是直接缩着身子在床里面睡了过去。
陆石靠在床边，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怎么不睡？”陆青云走到床边，摸了摸陆石的脑袋柔声开口。
小小少年只有在困倦的时候才能像一个五岁多的小孩一样，眼睛半睁不睁的。
“困，现在就睡。”
陆青云心中有些想笑，这小孩连困倦的时候也嘴硬的要命。
明明就是等着她回来。
“睡吧！”
闪烁的橙黄色烛光被吹灭，黑夜瞬间侵蚀了整个空间。
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屋内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院子内因为垫了石板所以倒没有踩一脚泥泞。
下了一场暴雨后，蓝色的天空十分的干净。
陆青云踩着石板，打开了院门。
门前有一些细小的水流，从各家各户流出来最后汇集朝着海的方向流去。
把倒下来的东西扶正。井口提前就盖住了，掀开后直接打了水。
做好早饭后，王春拿着布料来了。
是寻常人家做的棉料。
“这是你自己纺织的？”陆青云摸着，看着有些染色不均的地方不由得开口询问。
王春点头，这匹料子是她丈夫还在的时候做的。原先是为了给她还没出世的孩子准备做衣服和被子一类的。
只是后来变故频发，这个料子也被压在了箱底。
一直留着也无用，还不如发挥它的用途。
陆青云找了剪刀和炭。用布条包裹后放在一旁。
原先的衣服是她根据衣服改的，现在整匹布做的话自然是不一样的。
确定好大概需要的形状后用剪刀按照画好的形状剪下来。
王春则是在一旁继续绣着手帕。
“村子东边，靠近山的陈大娘家被树砸了。”王春手上动作不停，说着村子中发生的事情。
因为住的地方属于村子边缘，陆青云又不常出门，所以对村中的消息并不知晓。
“人还好吗？”
天灾，无论在何时，人类都是渺小的。
更何况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封建时代。
王春吐出一口气。
“陈大娘为了护住孙女......”
语气中止不住的惋惜。
王春口中的陈大娘陆青云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很多。
只是记得那个小女孩总是沉默寡言的跟在陈大娘身后。陈大娘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平日就靠着去海边捡些海货和租给别人的一亩田地过日子。两人过得算不上好，但也过得去。却没想到天灾打破了一切。
“事情发生在晚上，下雨让石头从山上滑落，砸在了一个树上，后半夜的风大谁也没想到刚好把树给吹断了刚好砸在了陈大娘所住的屋子。等人赶到把树抬开后。人已经没了命。”
“陈大娘是村中为数不多待我好的人，我送了些钱去村长家。”王春说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陆青云叹了一口气。
“那那个孩子呢？”
陈大娘的孙女名叫陈杏，是她意外捡来的孩子。
王春抹了把眼泪，语气恨恨的。
“他们抢走了宅子和田地。谁也不要这个孩子。这不是逼着人去死！”随后低低的咒骂。
灵堂内，简单装饰搭建起来的房子中央放着一个紧急赶制出来的棺材。
幼小的女孩儿面容惨白，跪在中间。
一旁传来了争吵声。
“这宅子是我们家的！”
“什么你们家的，这宅子是我家的！”
“呸！你算老几！这宅子是我侄儿的。”
“这宅子也是我侄儿的，田地也该是我家的！”
小孩就这样直直的跪着，像是一个人偶一样一动不动的，身上的衣服湿透了也全然不管。
村长沉着脸，还没到就听到了争吵声。
“闭嘴！”不由得开口训斥。
原先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的人瞬间泄了火。
“杏丫头，去换身衣服吧！”村长媳妇来到陈杏身边，有些担忧的开口。
陈杏低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你已经在这边跪了三个时辰了，去休息一下吧！”村长见状也来帮忙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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