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峰小筑内,苦药的余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被蜜饯强行压下的苦涩,却更深地沉淀在了心底。
季知舟那句“活着的人,总得想办法……继续恶心下去”。
像一根钝刺,扎在易清雪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蜷缩在狐皮里,背对着季知舟。
声音闷闷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嘲弄:
“你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季知舟擦拭着小几上溅落的药渍。
动作不疾不徐,闻言头也没抬。
“我没那么闲天天看着你。”
“只是你若死了,我那半条本源找谁要去?亏本买卖,我不做。”
他的话冷硬又现实,剥离开所有温情,只剩下**裸的利益关联。
易清雪却像是被这话触动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想起花海边,沈栖梧魂飞魄散前,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那句话——
“要好好……活着……”
那不是请求,是遗言,是命令。
是套在他脖子上最沉重也最温柔的枷锁。
他猛地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皮毛中,不再言语。
死,成了一种奢望。
连这最后的解脱,都被那人温柔又残忍地剥夺了。
这一整天,易清雪都处在一种低气压的阴郁之中。
窗外连绵的雨声不再是宁静的背景乐。
而是无数根细针,不断戳刺着他关于沈栖梧的记忆。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个人留下的空洞和痛楚。
然而,季知舟的存在,像一块投入死水里的石头。
他完全不会安慰易清雪,只是用他特有的方式——
互损、对骂、甚至故意找茬。
来打破易清雪那令人窒息的沉沦。
“易清雪,你摆这副死人脸给谁看?”
“沈栖梧看到你现在这德行,怕是后悔当初没跟玄寂跑得更远点。”
“季知舟你他妈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然后自毁!”
“来啊,正好清理门户,省得你浪费宗门资源。”
“你!”
吵着吵着,易清雪发现。
当他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和季知舟针锋相对、绞尽脑汁用更恶毒的话回敬时。
那蚀骨的思念和悲痛,似乎真的被短暂地挤到了脑海的角落。
极致的愤怒,成了一种另类的麻醉剂。
夜幕降临,雨势未歇。
小筑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晕染开的微弱天光。
两人并排躺在地榻上,望着窗外黑沉沉的雨幕,听着永无止境的雨声。
这个角度,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以前,他也是这样抱着沈栖梧。
那人身上总有淡淡的墨香和药草味,身体柔软而温暖。
会靠在他怀里,指着某颗被雨云遮挡的星星。
轻声说着那些他看不懂的古籍里的传说……
而如今,他一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季知舟那张在昏暗光线下……
与自己极其相似却又轮廓更显温润的侧脸。
巨大的落差和无法填补的空虚瞬间攫住了他!
一种混合着愤怒、委屈、绝望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几乎是不假思索,易清雪攥紧拳头。
朝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砰!”
季知舟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脸颊瞬间传来剧痛,脑子都懵了一瞬。
他捂着脸,愕然转头看向易清雪。
易清雪打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情绪淹没,赤红着眼睛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季知舟眼神一沉,没有任何废话,毫不犹豫地,同样一拳回了过去!
力道丝毫不逊于易清雪!
“你发什么疯!”
“看你不爽!”
理由?
不需要理由!
积压的悲伤、无处发泄的痛苦、对命运不公的愤懑。
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原始、最直接的宣泄口!
两人如同被激怒的幼兽,瞬间在地榻上扭打在一起!
没有动用灵力,没有使用符箓。
只是最纯粹的肢体冲突,拳头、胳膊、腿脚胡乱地往对方身上招呼。
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喘息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他们像小时候无数次因为争夺资源。
因为师尊一句偏颇的夸奖、甚至只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而打架那样。
毫无章法,却用尽了全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才气喘吁吁地同时停了手,瘫倒在凌乱的狐皮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激烈的情绪残留。
季知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头顶昏暗的房梁。
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荒谬。
“说起来……真是好多年没有这样过了。”
易清雪喘着粗气,没说话,但紧绷的身体似乎松弛了一些。
疼痛分散了注意力,激烈的对抗耗尽了力气。
此刻躺在这里,反而有种异样的平静。
“记得少时,有一次师尊夸我符画得比你好,”
季知舟望着雨幕,声音有些飘忽。
“你气得当晚就摸进我房里,把我所有成品符都撕了,还往我砚台里倒了墨汁。”
易清雪哼了一声,声音沙哑:
“谁让你嘚瑟。”
“然后我们打了一架,把师尊刚赐下的静心蒲团都给扯坏了。”
“被罚去后山面壁思过一个月。”
“那时候后山的野果,真酸。”
“嗯,你还偷了铁山师兄养的灵蜂的蜜,被蜇得满头包。”
“你不也吃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些遥远又模糊的童年糗事。
语气不再是平日的针锋相对,带着一种久违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的平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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