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如同战后废墟般的丹房。
白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
清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终于送走了瘟神”的解脱。
……
楚晚宁的住处。
当江兮宁献宝似的打开食盒,露出里面那堆堪称“克苏鲁风格”的饼干时。
楚晚宁和司马姝妤都沉默了。
“这,是饼干?”
楚晚宁拿起一块边缘焦黑、中间塌陷、还隐约能看到指纹(不知道是谁的)的物体。
语气充满了怀疑。
“当然!”
江兮宁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吹嘘。
“这可是集我人间烘焙精华与独孤师兄无上剑意(?)于一体的爱心特制版!”
“你看这个弧度,充满了力量感!”
“这个焦色,是火焰艺术的最佳体现!”
“吃了保证你灵力暴涨,心情倍儿棒!”
独孤墨站在一旁,听着这离谱的吹嘘。
嘴角微微抽动,但终究没拆台。
司马舒瑜忍着笑,拿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艰难地咽下去后,才挤出一个笑容。
“嗯……味道……很独特。”
楚晚宁看着她们,又看了看那盒惨不忍睹的饼干。
再看看旁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气场不那么冰冷的独孤墨。
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里带着释然和暖意:
“谢谢你们。”
她知道,这些看起来糟糕透顶的饼干,背后是朋友们笨拙却真诚的心意。
姐姐走了,但她的世界并没有崩塌,还有这些人在她身边。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吃着味道诡异但心意满满的饼干,喝着清茶,天南海北地闲聊。
没有利用,没有算计,没有沉重的过往。
只有属于年轻弟子的、略显幼稚却又无比珍贵的轻松氛围。
司马舒瑜看着江兮宁和独孤墨之间那种诡异的互动(比如江兮宁故意把饼干屑弹到独孤墨身上,而独孤墨只是瞥了她一眼,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剑气警告)。
眼睛亮晶晶的,磕CP之魂再次燃烧。
江兮宁更是人来疯,搂着楚晚宁的肩膀。
“小甜心啊,以后要是睡不着,就来我跟司马的狗窝……”
“啊不是,是我们温馨的小家睡觉!”
“我俩那床大得很,够滚!”
楚晚宁笑着点头。
江兮宁又扭头,促狭地看向独孤墨,语不惊人死不休:
“喂,独孤墨,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虽然挤了点,但我们可以打地铺!”
“噗——!”
司马舒瑜一口茶喷了出来,剧烈咳嗽。
楚晚宁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独孤墨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
切割着空气,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荒谬!”
江兮宁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这画面,看起来诡异又和谐。
曾经单恋过独孤墨的楚晚宁。
对独孤墨有特殊安全感的司马姝妤。
以及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只知道互怼和搞爆破的江兮宁和独孤墨……
……
青云山下,人间城镇。
易清雪和季知舟告假离宗,并未御空飞行。
而是如同两个寻常的富家公子,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易清雪依旧是一身玄紫劲装,只是未着宗门服饰。
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眉眼间的阴郁挥之不去。
季知舟则换了常穿的月白袍,气质温润,倒真像个出门游学的书生。
只是,这“游学”的过程,充满了各种……意外。
·吹糖人。
街边有个老手艺人正在吹糖人,灵巧的手几下就捏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易清雪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晶莹剔透的糖人上。
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季知舟看了他一眼,走上前,付了钱,对老匠人说:
“照着他的样子,吹一个。”
老匠人看着易清雪那张精致却冷冽的脸,有点为难,但还是试着吹了起来。
然而,易清雪的气质太过复杂阴郁,糖人软塌塌的。
怎么也凝不出那股神韵,最后只成了一个歪歪扭扭、面目模糊的紫色人形。
易清雪看着那个失败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季知舟拿起那个丑丑的糖人,看了一眼。
随手塞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孩。
吹糖人:失败。
·臭豆腐。
路过一个卖臭豆腐的摊子,那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
易清雪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想离开。
季知舟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尝尝?”
季知舟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今天天气不错”。
易清雪用一种“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眼神看他。
“人间烟火,总要体验。”
季知舟不由分说,买了一份。
用竹签插起一块黑乎乎、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豆腐,递到易清雪嘴边。
易清雪紧闭着嘴,满脸抗拒。
季知舟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然后评价:
“闻着臭,吃着……尚可。”
易清雪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吃下那玩意儿,胃里一阵翻腾。
心里更是看季知舟吃臭豆腐之后看季知舟比臭豆腐还恶心。
更觉得这人间无趣至极。
臭豆腐:失败。
·玉佩:
在一家古玩铺子前,易清雪的目光被一枚羊脂白玉佩吸引。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着简单的云纹,样式古朴。
不知为何,让他觉得……
有点像沈栖梧偶尔会佩戴的风格。
他驻足,拿起那枚玉佩,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多少钱?”他问掌柜。
掌柜报了个价。
易清雪没还价,直接付了钱,将玉佩握在掌心。
那温润的质感,似乎稍稍驱散了一点他心头的寒意。
买玉佩:成功。
这是他下山以后。
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称得上“顺利”的事。
·玉箫:
易清雪终于开口,向人打听城里最好的琴室或匠人。
他们找到了一处颇为雅致的琴行,里面有一位老师傅。
据说修复古琴、玉器很有一手。
易清雪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支沈栖梧留下的、箫身带着一道细微裂痕和已经发暗血渍的白玉箫。
递给老师傅时,手指都有些颤抖。
“能修吗?”他的声音干涩。
老师傅接过,仔细端详了片刻,点点头。
“裂痕不深,可以修补,只是这血渍……”
“已沁入玉质,若要完全去除,恐伤箫身。”
“不必去除。”
易清雪立刻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只修补裂痕即可。”
老师傅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开始动手。
过程很慢,易清雪就站在一旁。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那玉箫是他全部的寄托。
季知舟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没有打扰。
当老师傅将修补完好、只是那道血痕依旧清晰可见的玉箫递还给易清雪时。
他几乎是抢了过来,紧紧握住,仿佛重获至宝。
指腹摩挲着那道无法抹去的血痕,眼眶又开始发热。
修补玉箫:成功。
却伴随着更深的感伤。
·说书人。
两人走进一家茶楼歇脚,台上正好有个说书先生。
唾沫横飞地讲着“青云宗仙长大战魔头”的故事。
说的正是前不久那场风波,只是被改编得面目全非。
什么“玄寂魔头修炼邪功,掳掠童男童女”。
“青云宗剑仙一剑光寒十九洲,斩妖除魔”。
甚至还将沈栖梧描绘成了一个“被魔头迷惑、最终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的可怜美人”……
易清雪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听着那说书人用轻佻、猎奇的语气,肆意编排着那个人的生死。
扭曲着那段惨烈的过往,他胸中的怒火和悲愤再也压制不住!
“哐当!”
他猛地将茶杯掼在那说书人台上,碎片四溅!
在满堂茶客惊愕的目光中,他身影如鬼魅般掠上台。
一把揪住那说书人的衣领,眼中赤红,杀气四溢:
“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我撕了你的嘴!”
说书人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茶楼里一片混乱。
季知舟叹了口气,放下茶钱,走上前
轻轻拍了拍易清雪紧绷的手臂,低声道:
“易清雪。”
易清雪死死瞪着那说书人。
半晌,才猛地松开手,转身下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楼。
季知舟跟在后面,留下足以赔偿所有损失外加封口费的银钱。
对着吓傻的掌柜和茶客微微颔首致歉。
砸场子成功,赔钱也成功。
夕阳西下,两人回到了雨峰。
易清雪没有立刻回小筑,而是独自一人。
走到了峰顶那棵巨大的、枝叶繁茂的古树下。
这里,是他以前常常抱着沈栖梧。
一起看雨、看星星的地方。
他靠着粗糙的树干坐下,拿出那支修补好的玉箫。
试图放到唇边,吹奏沈栖梧曾经教过他的、最简单的一段旋律。
然而,他气息不稳,心神激荡。
吹出来的只有断断续续、刺耳难听的呜咽声。
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
连这最后一点与他相关的联系,他都无法重现。
易清雪颓然放下玉箫,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白日里在人间的强撑、愤怒、还有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功”。
在此刻全部化为乌有。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孤独和思念,将他紧紧包裹。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袍,也打湿了那支无声的玉箫。
以及树下那个蜷缩着的、破碎的灵魂。
季知舟站在不远处的小筑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
他知道,有些伤痛,只能自己熬过去。
他能做的,只是在他彻底崩溃前,拉住他。
在他独自伤怀时,守着他。
人间烟火,抚不平心上的裂痕。
雨峰寂寥,方是未亡人舔舐伤口的归处。
未完待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