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丹房里的面粉战争

离开了如同战后废墟般的丹房。

白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

清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终于送走了瘟神”的解脱。

……

楚晚宁的住处。

当江兮宁献宝似的打开食盒,露出里面那堆堪称“克苏鲁风格”的饼干时。

楚晚宁和司马姝妤都沉默了。

“这,是饼干?”

楚晚宁拿起一块边缘焦黑、中间塌陷、还隐约能看到指纹(不知道是谁的)的物体。

语气充满了怀疑。

“当然!”

江兮宁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吹嘘。

“这可是集我人间烘焙精华与独孤师兄无上剑意(?)于一体的爱心特制版!”

“你看这个弧度,充满了力量感!”

“这个焦色,是火焰艺术的最佳体现!”

“吃了保证你灵力暴涨,心情倍儿棒!”

独孤墨站在一旁,听着这离谱的吹嘘。

嘴角微微抽动,但终究没拆台。

司马舒瑜忍着笑,拿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艰难地咽下去后,才挤出一个笑容。

“嗯……味道……很独特。”

楚晚宁看着她们,又看了看那盒惨不忍睹的饼干。

再看看旁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气场不那么冰冷的独孤墨。

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里带着释然和暖意:

“谢谢你们。”

她知道,这些看起来糟糕透顶的饼干,背后是朋友们笨拙却真诚的心意。

姐姐走了,但她的世界并没有崩塌,还有这些人在她身边。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吃着味道诡异但心意满满的饼干,喝着清茶,天南海北地闲聊。

没有利用,没有算计,没有沉重的过往。

只有属于年轻弟子的、略显幼稚却又无比珍贵的轻松氛围。

司马舒瑜看着江兮宁和独孤墨之间那种诡异的互动(比如江兮宁故意把饼干屑弹到独孤墨身上,而独孤墨只是瞥了她一眼,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剑气警告)。

眼睛亮晶晶的,磕CP之魂再次燃烧。

江兮宁更是人来疯,搂着楚晚宁的肩膀。

“小甜心啊,以后要是睡不着,就来我跟司马的狗窝……”

“啊不是,是我们温馨的小家睡觉!”

“我俩那床大得很,够滚!”

楚晚宁笑着点头。

江兮宁又扭头,促狭地看向独孤墨,语不惊人死不休:

“喂,独孤墨,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虽然挤了点,但我们可以打地铺!”

“噗——!”

司马舒瑜一口茶喷了出来,剧烈咳嗽。

楚晚宁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独孤墨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

切割着空气,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荒谬!”

江兮宁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这画面,看起来诡异又和谐。

曾经单恋过独孤墨的楚晚宁。

对独孤墨有特殊安全感的司马姝妤。

以及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只知道互怼和搞爆破的江兮宁和独孤墨……

……

青云山下,人间城镇。

易清雪和季知舟告假离宗,并未御空飞行。

而是如同两个寻常的富家公子,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易清雪依旧是一身玄紫劲装,只是未着宗门服饰。

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眉眼间的阴郁挥之不去。

季知舟则换了常穿的月白袍,气质温润,倒真像个出门游学的书生。

只是,这“游学”的过程,充满了各种……意外。

·吹糖人。

街边有个老手艺人正在吹糖人,灵巧的手几下就捏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易清雪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晶莹剔透的糖人上。

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季知舟看了他一眼,走上前,付了钱,对老匠人说:

“照着他的样子,吹一个。”

老匠人看着易清雪那张精致却冷冽的脸,有点为难,但还是试着吹了起来。

然而,易清雪的气质太过复杂阴郁,糖人软塌塌的。

怎么也凝不出那股神韵,最后只成了一个歪歪扭扭、面目模糊的紫色人形。

易清雪看着那个失败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季知舟拿起那个丑丑的糖人,看了一眼。

随手塞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孩。

吹糖人:失败。

·臭豆腐。

路过一个卖臭豆腐的摊子,那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

易清雪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想离开。

季知舟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尝尝?”

季知舟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今天天气不错”。

易清雪用一种“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眼神看他。

“人间烟火,总要体验。”

季知舟不由分说,买了一份。

用竹签插起一块黑乎乎、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豆腐,递到易清雪嘴边。

易清雪紧闭着嘴,满脸抗拒。

季知舟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然后评价:

“闻着臭,吃着……尚可。”

易清雪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吃下那玩意儿,胃里一阵翻腾。

心里更是看季知舟吃臭豆腐之后看季知舟比臭豆腐还恶心。

更觉得这人间无趣至极。

臭豆腐:失败。

·玉佩:

在一家古玩铺子前,易清雪的目光被一枚羊脂白玉佩吸引。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着简单的云纹,样式古朴。

不知为何,让他觉得……

有点像沈栖梧偶尔会佩戴的风格。

他驻足,拿起那枚玉佩,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多少钱?”他问掌柜。

掌柜报了个价。

易清雪没还价,直接付了钱,将玉佩握在掌心。

那温润的质感,似乎稍稍驱散了一点他心头的寒意。

买玉佩:成功。

这是他下山以后。

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称得上“顺利”的事。

·玉箫:

易清雪终于开口,向人打听城里最好的琴室或匠人。

他们找到了一处颇为雅致的琴行,里面有一位老师傅。

据说修复古琴、玉器很有一手。

易清雪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支沈栖梧留下的、箫身带着一道细微裂痕和已经发暗血渍的白玉箫。

递给老师傅时,手指都有些颤抖。

“能修吗?”他的声音干涩。

老师傅接过,仔细端详了片刻,点点头。

“裂痕不深,可以修补,只是这血渍……”

“已沁入玉质,若要完全去除,恐伤箫身。”

“不必去除。”

易清雪立刻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只修补裂痕即可。”

老师傅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开始动手。

过程很慢,易清雪就站在一旁。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那玉箫是他全部的寄托。

季知舟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没有打扰。

当老师傅将修补完好、只是那道血痕依旧清晰可见的玉箫递还给易清雪时。

他几乎是抢了过来,紧紧握住,仿佛重获至宝。

指腹摩挲着那道无法抹去的血痕,眼眶又开始发热。

修补玉箫:成功。

却伴随着更深的感伤。

·说书人。

两人走进一家茶楼歇脚,台上正好有个说书先生。

唾沫横飞地讲着“青云宗仙长大战魔头”的故事。

说的正是前不久那场风波,只是被改编得面目全非。

什么“玄寂魔头修炼邪功,掳掠童男童女”。

“青云宗剑仙一剑光寒十九洲,斩妖除魔”。

甚至还将沈栖梧描绘成了一个“被魔头迷惑、最终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的可怜美人”……

易清雪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听着那说书人用轻佻、猎奇的语气,肆意编排着那个人的生死。

扭曲着那段惨烈的过往,他胸中的怒火和悲愤再也压制不住!

“哐当!”

他猛地将茶杯掼在那说书人台上,碎片四溅!

在满堂茶客惊愕的目光中,他身影如鬼魅般掠上台。

一把揪住那说书人的衣领,眼中赤红,杀气四溢:

“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我撕了你的嘴!”

说书人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茶楼里一片混乱。

季知舟叹了口气,放下茶钱,走上前

轻轻拍了拍易清雪紧绷的手臂,低声道:

“易清雪。”

易清雪死死瞪着那说书人。

半晌,才猛地松开手,转身下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楼。

季知舟跟在后面,留下足以赔偿所有损失外加封口费的银钱。

对着吓傻的掌柜和茶客微微颔首致歉。

砸场子成功,赔钱也成功。

夕阳西下,两人回到了雨峰。

易清雪没有立刻回小筑,而是独自一人。

走到了峰顶那棵巨大的、枝叶繁茂的古树下。

这里,是他以前常常抱着沈栖梧。

一起看雨、看星星的地方。

他靠着粗糙的树干坐下,拿出那支修补好的玉箫。

试图放到唇边,吹奏沈栖梧曾经教过他的、最简单的一段旋律。

然而,他气息不稳,心神激荡。

吹出来的只有断断续续、刺耳难听的呜咽声。

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

连这最后一点与他相关的联系,他都无法重现。

易清雪颓然放下玉箫,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白日里在人间的强撑、愤怒、还有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功”。

在此刻全部化为乌有。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孤独和思念,将他紧紧包裹。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袍,也打湿了那支无声的玉箫。

以及树下那个蜷缩着的、破碎的灵魂。

季知舟站在不远处的小筑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

他知道,有些伤痛,只能自己熬过去。

他能做的,只是在他彻底崩溃前,拉住他。

在他独自伤怀时,守着他。

人间烟火,抚不平心上的裂痕。

雨峰寂寥,方是未亡人舔舐伤口的归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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