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元带着一肚子“惊天大瓜”和对自己前途的忧思,悄无声息地溜回了外门弟子住所。
钻进被窝,却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而与此同时,宗门另一端的藏经阁。
却在上演着另一幕不为人知的戏码。
藏经阁占地极广,楼高九层,收藏着青云宗千年来的典籍孤本。
白日里,这里是弟子们求知的圣地,人来人往。
但到了深夜,便只剩下轮值弟子负责整理和看守。
今夜轮值的,是藏书阁几位资深的“书呆子”师兄和年纪最小的老幺沈栖梧。
“栖梧,这几卷《百草纲目》的残卷就交给你整理了。”
“务必小心,纸张脆得很。”
一位戴着厚厚水晶镜片、气质儒雅的青年师兄温声嘱咐道。
他名叫文渊,是藏书阁的大师兄,性子温和,极有耐心。
“知道了,文渊师兄。”
沈栖梧乖巧点头。
接过那用柔软丝绸包裹的竹简,动作轻缓得像对待易碎的梦。
旁边是一个身材高壮、名叫铁山的师兄。
一边哼哧哼哧地搬着一摞厚重的炼体功法玉简,一边粗声粗气地说:
“小栖梧,累了就说,这些力气活交给师兄们!”
”你这小身板,可别累病了。”
他看似粗犷,心思却细,对沈栖梧格外照顾。
另一个倚在书架边、神态慵懒、手指间夹着一枚玉简快速浏览的俊秀青年。
名为凌波,闻言嗤笑一声:
“铁山,你少操那份心,栖梧要是病了,到时候易师兄……”
他话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顿住。
和文渊师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改口道:
“咳咳……我是说,病了可就耽误修行了。”
文渊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栖梧还小,性子又软,但愿别……”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但几个师兄脸上都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对某个名字讳莫如深。
沈栖梧似乎没听出师兄们话里的深意,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师兄们放心,我不累的。”
他抱着竹简,走到靠窗的一处安静书案前坐下,开始专心致志地工作。
夜色渐深,文渊、铁山和凌波完成了各自的工作,陆续离开。
临走前,文渊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栖梧,整理完这些也早点休息,锁好门窗。”
“嗯,师兄们慢走。”
沈栖梧抬起头,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乖乖笑容。
偌大的藏经阁,很快便只剩下沈栖梧一人。
灵石灯柔和的光芒笼罩着他,窗外月光清冷。
只能听到他翻动竹简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提笔蘸墨批注的声响。
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
当沈栖梧正对着一处模糊不清的草药图谱蹙眉思索时。
窗户上那枚悄无声息贴了许久的“窥影符”。
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水纹荡漾。
随即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又迅速隐去。
沈栖梧若有所觉,抬起头。
望向窗户的方向,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又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耳根悄悄爬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又过了一会儿,藏经阁紧闭的大门处。
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
紧接着,门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咔哒”一声轻响。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来人身穿符修弟子的服饰,面容俊美阴柔。
是易清雪。
他反手轻轻合上门,动作流畅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径直走向沈栖梧所在的书案,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他阴影笼罩了书案上的灯光,沈栖梧才仿佛刚刚发现他一般。
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易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温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清晰。
易清雪没有立刻回答。
他细长的眼眸先是扫过书案上摊开的古籍和沈栖梧面前那碟还没动过的、看起来干巴巴的辟谷丹。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在沈栖梧脸上。
在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上流转了一圈,最后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路过,看你这里灯还亮着。”
易清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种独特的、慢条斯理的阴柔感。
并不凶,却有种无形的压迫力。
他自然地拉开沈栖梧旁边的椅子坐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
沈栖梧是书墨和干净皂角的清香。
而易清雪则是一种混合了朱砂、灵墨和某种冷冽香料的复杂味道。
“又在啃这些没味道的东西?”
易清雪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辟谷丹,嫌弃地丢回碟子里。
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油纸包,推到沈栖梧面前。
“喏,山下镇子里新出的蜜饯,甜而不腻,你应该会喜欢。”
沈栖梧看着那包蜜饯,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扇了一下,轻轻说了声:
“谢谢易师兄。”
便乖乖地打开油纸包,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蜜枣,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偷食的小仓鼠。
易清雪看着他吃,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满足,但面上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随手拿起沈栖梧正在整理的那卷竹简,看了看:
“《百草纲目》?你看这个做什么?又想改修医修了?”
“没有,”
沈栖梧咽下蜜枣,声音软糯。
“文渊师兄说多了解些杂学没坏处,而且有些古籍修复需要辨识草药知识。”
易清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放下竹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书案上敲了敲,忽然问道:
“栖梧,你想学符吗?”
沈栖梧正在拿第二颗蜜饯的手顿住了,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符?师兄是说符箓吗?”
“不然呢?”
易清雪勾了勾嘴角,身体又往前倾了几分,几乎要贴上沈栖梧的耳朵。
压低声音,带着诱惑的意味:
“符箓之道,奥妙无穷。”
“一念成符,可御敌,可护身,可飞天,可遁地。”
“比你整天对着这些发霉的故纸堆,有意思多了。”
他说着,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了沈栖梧放在书案上的手背。
沈栖梧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来,却被易清雪不着痕迹地按住。
易清雪的手指微凉,力道却不重,更像是一种暧昧的禁锢。
沈栖梧的脸颊泛起一层薄红,声音更小了:
“我……我灵根属性好像不太适合符修,而且藏书阁的工作也很重要……”
“属性可以慢慢调整,工作?”
易清雪轻笑一声,气息拂过沈栖梧的耳廓。
“只要你点头,我自有办法让你来符修一脉。”
“到时候,我亲自教你画符,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在沈栖梧的手背上轻轻划着,像是在勾勒某个符文的轮廓。
这番举动亲昵得过分,若是旁人,早已面红耳赤。
但沈栖梧似乎只是有些不自在,他微微偏开头,避开了易清雪过于贴近的呼吸,小声道:
“易师兄,你别这样……画符,我看着就好。”
他的拒绝轻飘飘的,配上那副纯然无辜的表情和温软的语气。
确实更像是在撒娇。
易清雪对他的反应似乎早已习惯,也不强求。
只是又靠近了些,几乎是将下巴抵在了沈栖梧的肩头。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上细微的绒毛,低声道:
“看着多没意思,要亲手画才有感觉。”
“你看,就像这样……”
他竟然真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和一支灵气盎然的符笔。
就着书案的角落,手腕轻抖,行云流水般画了一个简单的“照明符”。
符文亮起柔和的光芒,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身后的书架上。
沈栖梧看着那成型的符箓,眼中露出些许好奇的光芒。
易清雪画完符,随手将符纸塞进沈栖梧手里。
“送你了,晚上走路照亮用,比灵石灯方便。”
他顿了顿,看着沈栖梧因为含着蜜饯而显得水润光泽的唇瓣,眼神暗了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忽然,易清雪毫无征兆地抬起头,飞快地在沈栖梧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触感柔软,带着蜜饯的甜香。
一触即分。
沈栖梧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脸上没什么羞涩的红潮,更多的是茫然和一种“又来了”的无奈。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
“易师兄……你怎么又这样……”
易清雪却像没事人一样,已经站直了身体。
恢复了那副阴柔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偷香窃玉的人不是他。
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袍,淡淡道:
“蜜饯记得吃完,别熬太晚。我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沈栖梧回应。
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藏经阁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扇门,再次轻轻合拢,仿佛从未被人打开过。
阁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灵石灯的光芒和那张刚刚画好的照明符,在安静地燃烧。
沈栖梧独自坐在书案前,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触感的嘴唇。
又看了看手里那张散发着微光的符纸和桌上那包蜜饯。
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自语:
“符修……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然后,他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小口吃着蜜饯。
专注地辨识起那卷难懂的《百草纲目》来。
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只是深夜的一个寻常片段。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偶尔飘向窗户的、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目光……
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知无觉。
而易清雪留下的那枚“窥影符”。
依旧静静地贴在窗户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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